嘴上这么说着，顾承彬还是向外走去。
兜了一大圈，才回到前院。
他在书房外的连廊下，抖了抖身上的积雪。
如棉花似的大朵雪花，落在地上的金砖上，化开一小滩水渍，显得黑色的地砖更加深邃。
顾承彬的神色有些凝重。
大雪从午时就开始下了，一直下到眼下这个时辰，一点变小的意思都没有。
难不成那些农人们说的，今年冬日的奇寒就应在这时候了？
还不等他多思索，书房内传来一个无比耳熟的声音，“王爷，您在外面发什么愣呢！老和尚夜观星象，不妙，大事不妙啊！”
*
是夜，陆欢站在西厢房门外。
整个天幕中，入眼全是雪花，就像倾泻的瀑布。
雪花随着北风飞舞，在天空中描绘出寒风的轨迹。
高衍从里间走出来，手中拿着一件斗篷，披在陆欢身上，“欢儿，别着凉了！燕京城年年都会下雪，有什么好看的！”
陆欢哈出一口白雾，伸出手，接下一大团雪花，“的确年年都会下，但感觉今年格外冷一些。你看，不过才下了四个时辰，地上已经有两寸深的积雪了。”
高衍的神色也变得有些严肃。
西厢房门前的小路，明明才让石谷扫过一遍，这会儿又铺上薄薄一层。
“放心吧，我和石家人约定好了。每隔两个时辰，我们上房扫一遍积雪。”
“辛苦你了！”陆欢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心疼。
明明都是爹娘生养的，高仲保就能窝在屋里享福。
而高衍，无论前世今生，都要上房扫雪。
“嘿嘿，今年有石家人帮我，比以前轻松多了！”高衍环上陆欢的腰，把脑袋搁在陆欢的肩膀上，“只是，我更担心其他村子，不知今年会有多少房子，被大雪压塌！”
“炭和御寒的棉衣都分发了下去，能帮的都帮了。”陆欢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不能帮的，也帮了。
接下来就看老天的意思吧！
要是最后依然闹到上一世那样惨烈的地步，只能说那些百姓命中有此一劫了！
灰白的天幕下，赏雪的人不止他们夫妻二人。
燕京城，李宅。
李荣也站在廊下，眼中满是狂热和兴奋。
“果然下雪了！还是这样的大雪！”
他一把揽住身边陆锦绣的肩膀，“锦绣，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
陆锦绣依偎在李荣的怀里，眼里闪过一道幽光，“外面这么冷，表哥晚上就宿在妾身屋里，别到处跑了！”
“也好！”
李荣猜测，陆如意身上肯定藏着什么大秘密，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特别厌恶自己。
想要把她身上的秘密全都挖出来，少不得还要从陆锦绣身上下手。
顺带着，李荣还许诺了不少好处给他的岳父，也就是陆承德。
想到前两日，他们俩在茶楼雅间里讨价还价，李荣心疼得有些难受。
不过看在马上就能大赚一笔的份上，他决定，暂时不冷落陆锦绣了。
正好也给唐紫瑶那边一点压力，免得他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反倒先倒贴。
李荣收回思绪，揽着陆锦绣走入里间。
卧室内，一片春意盎然。
哪里管外面北风萧萧，又有多少房舍被积雪压塌。
*
这场大雪，一连下了三日，还不见停歇。
好在每家每户，因为年前烧炭，或是做工，手里都积攒了一些余钱。
之后燕王府和府衙，又按照户籍分发了御寒的冬衣。虽然味道难闻了些，样子丑了些，但领回来改改，比原先自己的冬衣暖和多了。
有了竹炭和冬衣，至少不会冻死。
而且每隔一个时辰，城北的钟楼就会敲响，从北往南，每个坊市内的更鼓都会随之敲响。
就算有人睡死了，也会有左右邻居提醒，起来清扫屋顶上的积雪。
种种举措施行下去，燕京城中倒真没有多少人伤亡。
就算是有房屋被压塌了，大部分都是一些没有人居住的空屋。
许氏端着一碗燕窝粥，走进了书房，“王爷，用些粥吧！”
顾承彬之前还不觉得什么，许氏一说起，他倒真有些饿了。
他接过碗，几口就喝下去了一半，“今日这燕窝粥，我喝着怎么这么不一样？”
许氏笑着说道：“王爷的舌头真灵！您不是一直都好奇，那珍珠粉是什么味？这碗里面，我加了一小勺，看来果然是加对了！”
“梓潼……”顾承彬的大脑一时僵住了，“那可是给你治病的东西，怎么能给我用呢！”
许氏心中一暖，“以前的确是，可王爷也不看看您如今的样子。我看您啊，比我更需要喝珍珠粉！”
顾承彬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好像的确粗糙了不少。
握着勺子的手下意识加快了一些，不过呼吸间，一小碗燕窝粥就吞下了肚。
顾承彬细细感受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精神当真好上了不少。
要不是这东西经过了李天冬，还有罗老大夫的检查，都说没有问题，顾承彬肯定会以为，里面加了五石散之类的东西。
“等天气转暖之后，把阿衍他们请到王府上来，逸光和逸兰他们，也能见见新主子。
正好问问陆氏，这些珍珠具体在哪一片海域得来的。这样的好东西，要是能再寻来一些，以后不光你我，还能给父皇也送去一些。”
许氏瞪了他一眼，“你可把你那小心思收起来吧！你那是好好问？你那口气，只差让弟妹直接交出来了吧！
你别捣乱，让我去问问！这种女人之间的话题，由我问也方便一些！”
顾承彬明显也想了起来，上次陆欢给自己下跪道歉的事，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我还不是为了你……”
见许氏瞪着他，顾承彬这才将后半句话吞了下去，“成！以后你们女人的事，我不掺和了还不行吗！”
许氏得意地“哼”了一声，又开始和顾承彬说起了建粥棚的事。
燕京城内，到处都是忙忙碌碌的百姓；而高家村里，就安静了许多，除了时不时有人出来扫雪，剩下的人都窝在家里猫冬。
陆欢借口要节省用炭，自打初八开始，高家人一日三餐，都在各自房中用。
就连高仲保前院书房里的炭盆也免了。
因着高曼婷做出的事，周氏暂时不敢招惹陆欢，生怕把她惹急了，直接宣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