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头，妈一把年纪了，那嫩嫩的颜色，适合你们年轻人。做高腰的，腰往上挪一点，年轻人穿上啊，好看。”
何丽华虽然马上就五十了，但是那眼光，却也是在的。
看着货架上放着的那卷蓝色的的确良，何丽华的眼前就已经有了一件成型的长裙模样了。
她家棠棠皮肤白，什么颜色都能衬。
何丽华喜欢把闺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自己就不怎么想着收拾了。
衣服有，不是新的，但是能穿就行。
比起自己，闺女更重要。
是的，在她的心中，姜棠就是亲闺女。
“妈妈也年轻，好看。”
姜棠认真的回答。
陆长征好看，他父母自然也不差到哪里去的，所以姜棠这也是实事求是。
何丽华被姜棠哄的，翘起的嘴角就没恢复原状过。
在姜棠的动员，以及供销社售货员同志的动员下，何丽华也咬了咬牙，决定也给自己扯一点布。
“我就做一件衬衫就好，年纪大了，怕冷，穿不来裙子了。”
“那再扯布做裤子，黑色的那个的确良布做裤子，配着蓝色的衬衫，好看。”
姜棠为何丽华的搭配出谋划策。
何丽华笑着点头。
“就依我家棠棠的。”
“好哦，那我付钱票。”
姜棠快速的把自己手帕里的钱票取出来，递给了柜台后的售货员，生怕动作慢一些，就被何丽华给抢着付了。
她付钱的时候，还认真的与何丽华解释自己这么做的原因，“陆长征平时陪我买东西的时候，都是他付钱。”
“今天我陪妈妈买东西，也要我付钱才合理。”
虽然有点歪理的嫌疑，但是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何丽华对此是哭笑不得。
“你这孩子……”
姜棠付了钱把手帕收好，接过售货员递过来的良好的布，继续看其他的。
何丽华买了两斤肉，准备回去做红烧肉。
算账的时候，自然也是姜棠付钱票。
何丽华没跟她争。
孩子孝顺，就成全她的一片孝心，至于自己手里攒下来的钱，等他们出门的时候，再偷偷装在他们的行李中就好了。
在供销社转了一圈，知道姜棠他们洗漱的牙刷毛巾都带着的，也就不用买新的了。
何丽华这才叫上姜棠，出了供销社往家走。
他们家距离供销社并不远，骑自行车没多久就到了。
刚回到家里，姜棠把自行车停在院子中，就听到院子外传来一阵阵哭天抢地的呼喊声。
小人参起初还有些懵，没听明白这哭天抢地的声音是谁。
但是何丽华却是一下就听明白了。
她的脸色飞快的沉了下来。
而在这个时候，位于姜棠记忆最深处的一些灰色记忆，也在慢慢的复苏。
“哎呦，我可怜的小姑子哟，年纪轻轻就被人骗去当媳妇儿了，我们家是一点办法没有啊！”
外边那好像死了爹娘的哭声还在继续。
“死王春，嚎丧啊！”何丽华抓起一边的枯树枝就要去收拾王春。
刚往前走两步，这才发现姜棠的神色非常的不对。
原本那白里透红的脸，此刻只剩下白，是病态的苍白。
而那回来开始，就一直笑眯眯的脸上，此刻更是一点笑意没有。
那本来充满阳光的脸，此刻竟有些阴郁。
她的身体，甚至止不住的轻颤。
“棠棠，棠棠。”
何丽华被姜棠吓了一大跳，顾不上去收拾王春，连忙上前来抓住姜棠的胳膊。
“棠棠，棠棠别怕，妈妈在这里。”
何丽华曾经意外撞到过好几次，王春虐打姜棠，她明白姜棠对王春的害怕。
“别怕，别怕妈妈在呢，妈妈在这里。”
何丽华话音刚落下，他们家的院门就被从外推开，陆长征大步从外边走了进来。
看到姜棠那止不住颤抖的背影，他心像是被揪成了一团，眉头紧锁，几乎能夹死苍蝇。
“长征，你快来看棠棠。”何丽华连忙招呼儿子过来。
“棠棠我回来了，别怕。我在这里。”
陆长征上前来，伸手握住了姜棠的手，把人轻轻拥入怀中。
“没事的，棠棠，我在。”
他的轻声呼唤，以及温暖熟悉的怀抱，让那原本耳目失聪，像是沉浸在漫无边际的黑暗冰水里的姜棠，慢慢的缓和过来了。
“陆长征。”
她伸手轻轻拽住陆长征胸前的衣服，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这里有一团黑气，散不出去，想要控制我。”
“嗯，我知道，我知道的。”
陆长征轻声哄姜棠，转头让一边上站着的何丽华出去，把那吵闹的王春先带走。
“妈你告诉她不用急，棠棠的账我会慢慢跟她与姜大武清算。”
何丽华能不明白儿子的脾气吗？
儿子这是真上火了。
“好，好，你先好好安慰棠棠，那个王春你们不用担心。”
“谢谢妈。”
陆长征答应完，就垂眸落在怀中姑娘的身上，“现在还能走吗？我们回房间去。”
“现在能，刚刚不能，看不见也听不见。”
姜棠也是第一次体验这种，被仇恨控制了的感觉，她一时间也有些怕。
陆长征半搂着人，进了堂屋，进了左边的房间。
这是他以前的房间，何丽华在接到他从部队打回来的电话后，就找人把房间的单人床换了大一些的床，还弄了个新柜子，一个斗柜，一张梳妆台，都是崭新的。
儿子儿媳妇虽然不在家里，但是属于他们的房间，何丽华是收拾得很好的。
被子隔一段时间就抱出去院子里晒太阳，房间更是经常打扫。
像他们今天这样突然回来，也能随时就睡。
陆长征把姜棠扶到床边。房间就他们两人了，他可以毫无顾忌的把人抱在怀里。
安慰着亲了亲。
姜棠转身，环抱着陆长征的脖子，脸埋在他肩上，“在慢慢恢复了。”
声音闷闷的，显然还是被吓到了。
不是被王春的声音，而是被身体内残留着的，原主对王春那滔天的恨意，给吓到了。
那些内心最深处，藏着的灰色记忆，一一解封开来。
姜棠眼睛红红，鼻头也红红的。抬起头看向面前的男人，嘴瘪了瘪，想哭又要努力忍住。
“陆长征，她好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