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玉碟中那九道鸿蒙紫气,说不动心,是自欺欺人。
那可是成圣之基,是亿万生灵梦寐以求的通天梯,纵是扬眉这等混沌魔神,眸中也难掩一丝炽热。
可……这东西是真的能助他成圣,还是鸿钧布下的又一层算计?
谁也说不清,更无从证明。
若其中藏了什么后手,以鸿钧的手段,他未必能察觉。
用?还是不用?
这是个问题!
这个念头在扬眉心头反复拉扯,连指尖都微微颤抖。
他的手停在半空,离那紫气不过咫尺,却似隔着万载光阴,迟迟不敢落下。
甚至,一个更疯狂的念头曾闪过……干脆在此动手,诛杀鸿钧,夺了这造化玉碟与鸿蒙紫气!
他有这份自信,也有这份实力。
可神逆的结局瞬间浮现在脑海。
说是死于他与罗睺之手,倒不如说是一步步踏入鸿钧的算计,最终被榨干所有价值,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包括他与罗睺的交易……鸿钧或许早已洞悉,却始终不动声色。
此人最善布局,能将棋局上的每一枚棋子都用到极致,偏偏被利用者还懵懂不知。
青冥道人因心中大意,被他引着融炼正义之心;无名剑仙为局势所迫,被他推着纳气运、强行破境……细想下来,自己又何尝不是被“成圣”的欲望驱使,一步步走到今日?
这般精于算计之人,主动递来的“好处”,真的敢收吗?
其中就没有更深的算计?
扬眉不敢赌,也赌不起。
“道友,当日应允你的报酬,便在此处,为何不取?”鸿钧的声音适时响起,平静无波,却似在催促。
扬眉收回手,指尖捻了捻,沉声道:“不急。”
“不急?”鸿钧抬眼,目光似能穿透人心,“天道已现,道友当真觉得,还有从容等待的余地?”
扬眉心头一紧,眉头紧锁——他这都知道?
那他还知道些什么?
越是如此,心中的纠结便越重。
“天道尚微,根基未稳。”扬眉强作镇定,“下次量劫结束前,我想,总有时间寻到破局之法。”
鸿钧微微颔首,不再逼问,只端起茶杯浅啜:“我知道道友心中忌惮,此刻我说再多,道友也未必肯信。但有一言,仍想告知……道友并非只有一条路可走。”
扬眉凝神:“道友请讲。”
“走他人的路,让他人无路可走。”
鸿钧放下茶杯,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罗睺取了四口凶剑与弑神枪,便等于接了神逆未完的因果。下次量劫,主角非他莫属。”
他看向扬眉,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道友……该懂我的意思。”
扬眉心中剧震,随即恍然,深深一揖:“多谢道友解惑,我明白了。日后若有所驱,定当从命。”
鸿钧轻笑:“不敢。你我共勉罢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无论成败,这鸿蒙紫气的承诺,都在我这里。道友何时想取,随时可来。”
“多谢。”
扬眉应道,心中却明镜似的。
这话的意思,是给了他永远的“第二选择”,无论他将来站在哪一方,甚至败落,鸿钧这里都留着一条退路。
这份“宽容”,比任何逼迫都更让人心头发寒。
扬眉不再多言,起身稽首,转身踏入虚空裂隙。
绿色身影消失的刹那,白玉京的空间便恢复了平静,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鸿钧望着空荡的蒲团,指尖摩挲着造化玉碟,眸中紫气流转,不知在推演着什么。
九道鸿蒙紫气静静悬浮,映得他半边脸明,半边脸暗,一如这即将被搅动的洪荒棋局,胜负难料。
鸿钧指尖轻叩玉桌,发出“笃、笃”之声,似在敲击着洪荒的脉搏:“大劫之子,也该应运而生了。能否搅动风云,便看你的造化。”
他拂尘一扫,宫门前一块沉寂了万古的顽石便化作流光飞来,落在身前。
鸿钧张口一吐,一口氤氲仙气如甘霖洒落,那顽石竟“咔嚓”作响,层层石皮剥落,化作一个眉清目秀的童子,身着粗布短褂,眼神澄澈如洗。
童子落地便拜:“弟子拜见老爷!”
鸿钧抬手,不远处一株蟠桃树轻轻摇曳,一片鲜嫩的桃叶悠悠飘落,被他拈在指尖。
只见他眸中精光一闪,一道神念如游丝般钻入叶中,桃叶顿时泛起淡淡的灵光。
“你持此叶,去见一人,将它亲手交予对方。”鸿钧将桃叶递出。
童子接过桃叶,躬身问道:“敢问老爷,那人是谁?弟子该往何处寻觅?”
“叶自会为你指引。”鸿钧淡淡道,“缘分到了,你自会知晓。”
说罢,他脑后忽然射出两道霞光,一道凝作青铜古镜,镜面流转着混沌气;一道化作三尺青锋,剑穗系着枚古朴的符文。
两宝在空中盘旋一周,稳稳落在童子手中。
“此二宝,你且带在身上防身。”鸿钧拂尘一扬,“去吧。”
童子再拜,转身踏出门外,身影很快消失在白玉京的云雾深处。
待他离去片刻,鸿钧又从地上拈起一枚石子,仙气再吐。
这石子化形,却是个梳着双丫髻的女童,眉目灵动,腰间系着个小小的乾坤袋。
“拜见老爷!”女童脆生生地行礼。
鸿钧拂尘扫过,白玉京上空一朵素云飘下,落在女童手中,化作一面宝旗,隐有青色毫光流转。
“此旗,赠你护身。”鸿钧道,“你自西方而去,寻一人,将他平安送至不周山。”
“弟子领命!”女童接过宝旗,用力点头。
鸿钧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眸中紫气翻涌。
两道稚嫩的身影,如两颗投入洪荒大湖的石子,虽细微,却注定要激起千层浪。
白玉京复归寂静,只有那九道鸿蒙紫气仍在玉碟中流转,映着鸿钧高深莫测的侧脸。
仿佛在诉说着一场横跨万古的布局,才刚刚拉开序幕。
鸿钧老祖闭目:“世事如棋,乾坤莫测!持子乎,落子乎!”
“落子无情,千般算计,与谁知?”
“道友,我道独行皆寂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