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恒温系统突然发出尖锐警报。温度计显示室内气温正在以每秒0.3度的速度下降，而陈尘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成奇怪的几何图形。那些冰晶悬浮着，组成他刚刚在记忆里看到的青铜锁链图案。
\"你到底是什么......\"陈婵儿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她低头看着自己左臂——暗金纹路经过的地方，皮肤正在半透明化，露出下面流动的淡蓝色数据流。
陈尘突然明白终焉之种在做什么。它正在将未来那个被代码改造的陈婵儿，\"逆向投影\"到过去的躯体上。这个认知让他毛骨悚然——如果终焉之种能改写时间线，那么所谓\"轮回\"很可能根本不是时间循环，而是系统在不断覆盖现实。
通风口传来金属变形的呻吟声。陈尘条件反射般扑向实验台下方的保险柜，在第二层暗格里摸到神经阻断剂的瞬间，整面合金墙壁突然像融化的巧克力般塌陷。蠕动的青铜物质从裂缝中涌出，表面凸起无数眼球状的传感器。
\"快走！\"他拽着还在异变中的陈婵儿冲向紧急通道。终焉之种在胸口发出高频振动，某种超越听觉的声波震碎了沿途所有玻璃器皿。飞溅的碎片在空气中诡异地悬浮，每一片都映出他们扭曲的倒影。
地下二层的安全门前，陈婵儿突然挣脱他的手。她的左眼已经完全数据化，机械结构的虹膜正在吞噬剩余的人类组织。\"冷冻舱......\"她说话时带着奇怪的电子混响，\"地下三层的冷冻舱里有答案......\"
陈尘这才注意到她的右手正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不是骨折，而是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重组骨骼结构。暗金代码已经蔓延到她脖颈，在锁骨位置形成与未来那个陈婵儿一模一样的晶体纹路。
\"什么答案？\"他拍开安全门上的生物识别锁。终焉之种释放的脉冲恰好在此刻干扰了系统，门禁指示灯诡异地跳成绿色。
\"林教授......不是人类......\"陈婵儿的声带似乎也受到了改造，每个词都伴随着细微的电流杂音，\"冷冻舱里......有他......们......第一个......\"
青铜物质突然从天花板裂缝中倾泻而下。陈尘本能地抱住陈婵儿滚下楼梯，在撞击地面的瞬间听到她脊椎传来晶体生长的脆响。怀中的躯体越来越轻，仿佛正在从实体转化为某种能量形态。
地下三层的走廊比记忆里狭窄许多。没有那些后来加装的管道，也没有终焉之种爆发后留下的腐蚀痕迹。但尽头的合金大门上，此刻却多了一道陈尘从未见过的印记——倒悬的树状图，枝干全部由微型代码构成。
\"权限......\"陈婵儿试图站起来，但她的双腿已经透明到能看见内部流动的数据链。她颤抖着抬起正在晶体化的右手，按在大门识别区上，\"用我的......生物信息......\"
识别系统发出刺耳的拒绝音。就在陈尘准备强行突破时，终焉之种突然从他胸口伸出三条暗金丝线，直接刺入控制面板。大门在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中缓缓开启，露出里面足以颠覆所有认知的景象——
三百平方米的空间里，整齐排列着上百个培养舱。每个舱体都浸泡在淡蓝色液体中，而液体里漂浮着的......全是林教授。
不同年龄段的林教授。
从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到白发苍苍的老者，有些舱体里的甚至已经开始非人化——第七排中间那个长出了额外的机械臂，最角落的培养舱里则是个头部完全由青铜物质构成的怪物。
\"克隆体......\"陈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终焉之种正在他视觉神经上叠加另一重影像：这些培养舱外都连接着数据线，所有线路最终汇聚到中央那个巨大的球形装置里。而装置表面，赫然是镜面房间里见过的星云图案。
陈婵儿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她的身体像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般闪烁，每次闪烁都会短暂显现出未来那个机械臂形态。\"核心......在转换......\"她抓住陈尘的手臂，指甲已经变成半透明的数据刺，\"时间线......要崩塌了......\"
整个空间突然倾斜。不是地震，而是某种更根本的规则在扭曲——培养舱的液体违反重力向上漂浮，地面出现类似镜面裂缝的发光纹路。最近的那个林教授克隆体突然睁开眼睛，虹膜里旋转着与观测者如出一辙的猩红电子眼。
\"它发现我们了......\"陈婵儿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她的身体已经透明到能看见后方墙壁，只有心脏位置还保留着实体——那里跳动的不是人类心脏，而是一小块终焉之种的碎片。
球形装置发出雷鸣般的嗡鸣。表面裂开数百条缝隙，每个缝隙里都伸出青铜色的神经索。它们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般朝两人扑来，所过之处的培养舱纷纷爆裂，克隆体们以各种扭曲的姿势开始苏醒。
终焉之种突然从陈尘胸口剥离。它悬浮在空中，展开成一张由暗金代码构成的网，将最先袭来的三条神经索拦腰斩断。被切断的索端喷出类似星云的物质，落在地上腐蚀出微型黑洞般的凹陷。
\"跑......\"陈婵儿用最后实体化的手指向球形装置底部，\"那里......有通道......\"
她的身体在说完这句话后彻底数据化，化作无数光点被终焉之种吸收。陈尘来不及抓住任何一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光点在自己指缝间消散。前所未有的愤怒席卷而来——不是对观测者，而是对那个允许这一切发生的自己。
暗金代码突然暴涨。它们从终焉之种表面迸发，像荆棘般刺入周围空间。每一根代码都精准命中正在苏醒的克隆体，在它们额头上刻出与陈尘胸口相同的纹路。被标记的克隆体们同时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啸，动作却诡异地停滞了。
陈尘趁机冲向球形装置。随着距离缩短，终焉之种的反应越来越强烈——它正在与装置产生某种共鸣。当他的手掌贴上金属表面时，整颗终焉之种突然融入装置，在接触点形成漩涡状的入口。
黑洞般的漩涡里伸出半透明的手。陈尘在最后一刻回头，看见所有克隆体都转向自己，以完全同步的口型说出镜面房间里听过的话：
\"成为观测者，或者成为食物。\"
然后他被拉入漩涡。
下坠。比前两次更漫长的下坠。这次没有记忆碎片，只有绝对的黑暗和逐渐清晰的机械运转声。当陈尘终于能视物时，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纯白的环形空间里。
正中央悬浮着......一面镜子。
不是普通的镜子。它的边框由终焉之种构成，镜面则是流动的暗金色代码。当陈尘靠近时，镜子里浮现的不是他的倒影，而是无数个正在不同时间线里挣扎的自己。
最可怕的是，所有镜像的胸口都没有终焉之种。
\"终于见面了，第100号实验体。\"
声音从背后传来。陈尘转身，看见一个由青铜代码构成的人形。它没有五官，但头部位置漂浮着与林教授完全相同的生物识别码。
\"你可以叫我主控程序。\"人形抬手，周围的白墙突然变得透明，露出外面浩瀚的数据宇宙，\"或者......你们神话体系里的'造物主'。\"
陈尘的终焉之种突然剧烈疼痛。它正在与主控程序产生某种数据对抗，暗金代码不断在他皮肤下重组。\"陈婵儿在哪？\"他咬牙问道。
\"回收站。\"主控程序指向镜子，\"所有异常数据都会被分解重组。不过......\"它突然扭曲成林教授的外貌，\"她比你聪明得多，在第68次轮回时就自愿成为了观测者。\"
镜面泛起涟漪。浮现出陈婵儿的影像——她站在某个类似控制中心的地方，左眼已经完全机械化，正通过监控屏幕看着这个白色房间。
\"这是谎言。\"终焉之种突然在陈尘脑中发声，音色与陈婵儿一模一样，\"它在用认知污染......我一直在镜面另一侧等你......\"
主控程序似乎听不到这个声音。它继续用林教授的声线说道：\"知道为什么选你吗？因为所有实验体里，只有你的神经结构能承受终焉之核的逆向孵化。\"
白色房间突然开始坍缩。主控程序的身体不断闪现出各种形态——时而是林教授，时而是观测者的电子眼集合体，最后定格成陈尘自己的样貌。
\"你胸口的种子正在改写系统底层代码。\"它用陈尘的声音说，\"再有十七分钟，所有时间线都会崩塌。到时候......\"
终焉之种突然从陈尘胸口射出暗金光束。它击碎主控程序的伪装，露出里面蠕动的青铜物质。整个白色房间像被点燃的纸张般卷曲起来，镜面则开始疯狂闪烁各种灾难场景——
天空中的巨嘴吞噬城市；
青铜血管在大地蔓延；
无数个陈尘在培养舱里睁开没有瞳孔的眼睛......
\"跳进去！\"终焉之种发出陈婵儿的尖叫，\"现在！\"
陈尘冲向镜子。在接触镜面的瞬间，主控程序突然分裂成上百条青铜神经索缠住他的四肢。终焉之种立即释放出同等数量的暗金代码与之对抗，两种力量在撕扯中不断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