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上空有股无形的压抑感隐隐吻合——瘟疫的气息，以及某种更隐蔽的监视。
林梓明那句压低的警告刚出口，由纪的肌肉已经瞬间绷紧，枪口从小野寺健后腰闪电般抬起，却没有指向正微笑着走来的牛云，而是隐晦地扫视着周围黑暗的角落和远处的地勤车辆——寻找可能的狙击点或伏兵。
小野寺健也停下了脚步，脸上的玩世不恭瞬间褪去，眼神锐利地扫过牛云和他身后的车辆。
他认得这两辆车，根本就不是小野财团在上海常用的接机车！
样式虽然类似，但车牌和细微的改装特征不对。
他的心猛地一沉——内部有人泄露了行踪，或者，从一开始就有不止一双眼睛盯着这架飞机。
牛云仿佛没看到由纪戒备的枪口和林梓明阴沉的脸色，依旧挂着那副标志性的、略带古怪亲和力的笑容走到近前，甚至还对小野寺健点了点头：
“小野寺先生，欢迎来到上海。路上辛苦了。”
他的中文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口音。
“牛云哥！”林梓明挡在小野寺健身前半步，声音平稳，但带着冰冷的质感，“我们似乎没有预约接机任务，你是怎样知道我们这个时候到达的？”
“特殊时期，特殊对待。”
牛云双手交叠在身前，姿态放松，目光却如实质般扫过林梓明护在胸前的微小动作——那里是“海洋之星”的位置。
“黑泽葵女士通过一条……非常规的紧急频道，发出了最高优先级的协助请求。指示只有一条：确保你们三人安全离开机场，避开所有官方和非官方的耳目。我想，这符合你们当下的需求，不是吗？”
黑泽葵的紧急频道？ 林梓明心中疑虑更深。
葵姐确实可能有这样的后手，但为什么会联系到牛云哥？以前从没有听说过牛云哥认识葵姐呀。
这个科技巨头背景复杂，与“灯塔”是否有牵连，他们一无所知。
更可疑的是，牛云出现的时机太过精准，仿佛算准了他们降落和解除了警报后的每一分钟。
“葵姐人呢？”由纪冷声问，枪口微微下垂，但手指依旧紧扣在扳机护圈上。
“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休整。她受了些伤，但无大碍。具体位置，需要到达安全屋后才能告知。”
牛云的回答滴水不漏，他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用牛云哥的口吻说：
“此地不宜久留。机场安保系统里有‘灯塔’的触角，虽然我暂时干扰了部分监控，但无法持久。请上车。”
声音很像牛云哥，声音也像。
“牛云哥，把你的电话借我用一下，我想给李峰哥报一下平安。”林梓明试探着问。
“你们回来高级机密，现在不能给任何人打电话，预防暴露行踪。”牛云滴水不漏地回答。
他身后的保镖已经拉开了车门，车内是豪华而科技感十足的内饰，看不出任何异样。
小野寺健突然轻笑一声，打破了僵局：
“牛云先生，你是华国高科技公司的大拿，名声如雷贯耳，久仰、久仰。没想到我第一次来上海，是这种阵仗。”
他看似随意地向前走去，仿佛要上车，却在经过林梓明身边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极低声音，借着一个整理衣领的动作急促道：
“车底，有非标准的信号发射器热源，很微弱，新型号。不是追踪，更像是……生命体征监测或窃听。”
林梓明眼神一凝。
小野寺健作为财团继承人，接触过最顶尖的安防和反监控设备，他的判断极可能准确。
这不是救援，是另一种形式的控制性“接应”！
电光石火间，林梓明做出了决断。
不能上那两辆车！
“中哥等等，”
林梓明开口，同时脚步看似自然地微微后撤，向由纪递过一个极其隐蔽的眼神，“葵姐既然安排了，我们自然听从。不过，我们还有些随身物品需要从飞机上取一下，是重要的‘样品’。”他刻意加重了“样品”二字。
牛云笑容不变：“可以派我的助手去取。”
“不行，需要生物识别解锁。”
林梓明摇头，同时手已经看似随意地搭在了腰间匕首的位置，“很快，五分钟。”
由纪瞬间领会，枪口看似随意地垂下，身体却悄然调整角度，隐隐封住了牛云身旁两名保镖可能的进攻路线。
小野寺健则双手插兜，吹了声口哨，看似轻松地打量着远处的机场灯光，实则用眼角余光锁定着更远处任何可能的异动。
牛云沉默了两秒，镜片后的眼睛似乎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微光。
机场远方的夜空，隐约传来一阵直升机旋翼的破空声，正在快速接近！
牛云的声音突然有些焦急地说道：
“梓明，时间恐怕不允许你们再上飞机了。不如这样，你们坐前面那辆，我坐后面这辆，如何？”
直升机的声音越来越近，探照灯的光柱已经开始在机场边缘扫过。
“没时间了！”由纪低喝一声，她听出那直升机不是普通的警务或救援机型，而是改装过的、带有重型挂载点的型号！
“跑！”林梓明猛地低吼，同时左手一把拽住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小野寺健的胳膊，右手寒光一闪，而是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割断了最近那辆防弹车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凸起天线！
由纪在同一时间开枪，子弹并非射向人，而是“砰砰”两声，击穿了后面那辆车的两个前轮胎！
枪声在空旷的停机坪边缘显得格外刺耳。
牛云的保镖瞬间拔枪，但牛云却抬手制止了他们，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除了微笑以外的表情——一种混合着遗憾和饶有兴趣的复杂神色。
林梓明三人已经如同离弦之箭，朝着与飞机、车辆相反的方向——一片堆放着大型地勤设备的阴影区狂奔而去。
直升机轰鸣着飞到上空，刺目的探照灯光柱锁定了几人奔跑的身影。
扩音器里传来严厉的警告，用的是英语：“停下！接受检查！否则我们将采取必要措施！” 声音冰冷，不带任何官方标识。
“不是中国警方！”小野寺健在奔跑中喊道，他认出了那直升机侧面的某个模糊徽记轮廓，属于一家知名的跨国私人军事安保公司，与“灯塔”关系密切！
子弹开始从直升机上扫射下来，打在附近的混凝土和金属集装箱上，溅起火星和碎屑，是威慑性射击，但落点正在迅速接近。
林梓明利用集装箱的掩护急转弯，胸前的“海洋之星”吊坠突然变得滚烫，内部的蓝色光点疯狂流转。
一股奇异的感觉涌入脑海，并非清晰的图像，而是一种强烈的方位指引——指向机场边缘，一处有蓝色闪烁警示灯的地下排水管道入口！
“那边！下水道入口！”林梓明大喊，凭借吊坠指引的方向，带头冲去。
由纪回身连续向直升机方向开了几枪，虽然难以命中，但略微干扰了射手的瞄准。
小野寺健则掏出了自己的卫星电话，迅速按了几个键，然后狠狠砸向身后追来的牛云保镖方向——电话猛地爆开一团刺眼的强光和刺耳的电磁噪音，暂时阻断了追兵和可能的电子追踪。
三人翻滚跳跃，在枪林弹雨和直升机探照灯的追逐下，惊险万分地冲到了那个排水管道入口。
入口的铁栅栏已经锈蚀，由纪两枪打坏锁头，林梓明奋力拉开。
“下去！”他率先钻入漆黑、散发着异味的下水道口。
由纪紧随其后。
小野寺健最后一个钻入，在消失前，他回头看了一眼。
牛云已经坐进了那辆未被破坏的车里，车辆正掉头离开，并未参与直接追击。
而直升机在低空盘旋，似乎因为进入机场排水管网区域而有所顾忌，没有继续扫射。
冰冷的、污浊的空气扑面而来。
黑暗中，只有远处入口透入的微光和“海洋之星”散发出的、越来越清晰的幽蓝光芒，照亮了脚下黏滑的通道和奔流的污水。
他们暂时逃脱了，但行踪已经彻底暴露。
机场的地下排水道，成为了他们新的、未知的战场。
而牛云的真正意图，以及他与葵姐、与“灯塔”之间到底有何种关联，成为了悬在头顶的、更大的谜团。
林梓明摸着滚烫的吊坠，在污水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知道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
“我们要尽快爬出排水道逃离现场，否则被“灯塔”派出的特工会马上赶到。”由纪经验十足地说。
林梓明堆开沙井盖正想爬出下水道，那个直升机正悬在半空守着，突然一个导弹闪电般击中直升机，轰的一声直升机直接在半空解体！
林梓明赶忙把沙井盖拉上。
“发生战争了吗？”小野胆战心惊地问。
“是机场的防空导弹击毁了那架追赶我们的直升飞机！”林梓明大声说。
“到下一个出口出去，我们没时间了！”由纪冷静地下命令。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到了第十分钟的时候，林梓明小心翼翼地推起那沉重无比的沙井盖，并慢慢地从里面爬出洞外。
紧接着，他伸出双手紧紧拉住由纪，帮助她也顺利地爬出这个狭窄而又幽暗的空间。
此时的由纪手中正死死揪住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几近晕厥状态的小野不放，她用尽全力将其拖拽出井口之外。
待两人都安全抵达地面后，林梓明迅速起身走到井口旁，毫不犹豫地用力合上那个厚重的沙井盖。
突然不远处有一辆汽车如脱缰野马般疾驰而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不已！眨眼间，这辆车便已距离他们仅有咫尺之遥……
林梓明抱起小野和由纪同时跃出路基护栏，由纪迅速掏枪射击车辆轮胎，可惜没子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