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一旁的红拂身子一震，愣愣的抬头看向这二人。
她虽然猜到五小姐必然忍不住，会对方筱染说此事，可怎么也没料到方筱染竟然如此直白的来找顾煜清询问。
一般来说不都应该自己先查看一番，慢慢了解吗？
方筱染的做法，实在有些不寻常。
被她问出这句话，顾煜清眼眸里已经平静，如同死寂的湖面一般，不起一丝波澜，眼角更是潜藏着清浅的笑意，仿若这些话与他而言无关要紧，他很是淡然的回了句，“是，我杀了他。”
他没有否认，而是欣然承认，目光中甚至没有一丝颤动，对他而言，那件事不在意令他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那一刻，方筱染有些恍惚，再次认真思考起来顾叶蓉的那番话。
可联想到自己，对方家的人，虽不至于动手杀害，但后来提起，也确实没有半分波动。
侯府的事错综复杂，还有很多尚不能看透，她也不想过多去探究，无论怎么样，她现在与顾煜清是夫妻，所谓夫妻一体，至少在旁人看来，他们应当是一条心。
方筱染深吸一口气，想说什么时，一阵风吹来，桌案上的纸张被掀飞，顿时漫天落下，如飘雪一般，方筱染看着飘散的纸张，清心咒静慢慢印入脑海，让她整个人平复下来。
而他，平静的站在那，衣袂翻飞，神色淡淡，虽然离得很近，却给人一种莫名的疏离感，他在浅笑，可这笑容，她感觉不到一丝开心，当然，同时也没有一丝悲凉。
他就像雾气化开后形成的湖泊，湖水平静无波，清澈见底，却又深不可测。
这个人，她从来都看不透。
方筱染无奈的摇头，没有再说什么，直到顾煜清最后一笔落下，笑吟吟的对她说：“写完了。”
然后起身很是轻快的随她离开，在这个过程中，他甚至没有看一眼红拂。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红拂苦涩一笑，将散落一地的经文捡起来收好，取出一个木盒，放进去，最后再将这木盒放回到架子上。
这书架共有三层，一共分为108夹层，每一层都放有一个木盒，盒子里放的皆是顾煜清誊抄的经文。
如今，已经放满了整整两层。
回到院子里，方筱染长出一口气，对于四公子的事她没有再问，她想，顾煜清若想说自己会告诉她，不想说问了也没用，何况在这府邸，早晚都能知晓，没必要刨根问底。
不过有一件事，倒是让方筱染一直在意，直到回到住处才问起。
“你曾经得到过一株人面魔域兰？”方筱染忍不住问。
顾煜清瞥了她一眼，淡淡点头，“嗯，是有过那么一株，不过最后被二娘丢了，你若感兴趣倒是可以去鬼市搜集，只要是你想买的，在那儿都能弄到手。”
原来是从鬼市淘来的，那倒也不出奇了。
但方筱染还是有些诧异，一脸古怪的打量着顾煜清，“哪有人会将人面魔域兰种在花园里的，你就不怕侯府因此遭劫？据我所知，人面魔域兰的毒素极其难解，一旦染上，必死无疑。”
“所以那园子之后便再无人去过，今日叶蓉带你去了？”顾煜清歪头，目光澄澈。
听完这话，方筱染不觉眉头紧皱。
兰苑占地不小，只要无人动那人面魔域兰，一般来说毒素不会蔓延开来，可凡是重视过此物的泥土，方圆处毒素难消，便是再过百年，那地方也不能靠近。
顾叶蓉看似示好，其实分明藏了杀机。
不惜以自己安危引她入兰苑，想必比起自己中毒，她更想让方筱染死。
之前他们并不相识，只是在见了一面，竟然就对她起了杀心，这点令方筱染不解，可既然对方动了这个心思，她自然也不会放任不管，当然，凭顾叶蓉想动她，可没那么简单。
自从得知顾煜清成婚后，郑嬷嬷的病情有所好转，方筱染专门为其调理，虽说也无力回天，但至少能拖延些许时日。
在他们回到院子没多久，郑嬷嬷立马从床上起身，张罗着把院子重新打理一番，甚至还在院子正门处挂上了牌匾，清水居。
这是它原本的名字，只是后来鲜少有人来，顾煜清便让人摘了，如今这儿有了女主人，自然也得有个名字才行。
望着牌匾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方筱染不禁赞叹，“这字下笔劲道十足，定是大师所写。”
她虽写不了一手好字，但却会识字，自是一眼瞧出不凡。
郑嬷嬷听到方筱染的赞叹，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虽然身体虚弱，但精神却比之前好了许多，尤其是看到顾煜清和方筱染一同回来，心中更是欢喜，她拄着拐杖，缓缓走到方筱染身边，抬头望着那块崭新的牌匾，眼中满是感慨。
“这字啊，是公子亲手写的。”郑嬷嬷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豪，“少爷从小就写得一手好字，只是这些年……他很少再提笔了。”
方筱染闻言，心中微微一动。
她转头看向顾煜清，见他神色淡然，仿佛这件事与他无关一般。
没想到，这块牌匾上的字竟是他亲手所写，那字迹苍劲有力，笔锋如刀，透着一股凌厉的气势，与他平日里的平静淡然截然不同。
“原来是你写的。”方筱染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和赞叹。
“以前我的墨宝能卖出个好价钱。”顾煜清虽这么说，可他眼中却不见一丝自豪，反倒淡淡的，就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对于此话，方筱染半信半疑，此人总是这般，说的话未必能全信。
转眼过去三日，在侯府这三日，方筱染虽然和顾煜清算是同床共枕，但两人都非常默契的各睡一边，中间隔了一条无形的界限，仿佛谁都不愿轻易跨越。
当然，这也视睡相而定，方筱染洒脱惯了，虽然前世最后那几年她沉稳了不少，也多有克制，但骨子里的随性却并未完全消失。
尤其是重生后，更是懒得克制，特别是在顾煜清面前，和当年面对赵锦时完全不是一种心态，睡相要多随意有多随意，很多时候晚上他们各自一边，醒过来时半个身子都压在了顾煜清身上。
所以她一睁眼看到顾煜清略带挑逗意味的笑，方筱染当即脸色一沉，抓了抓头发，翻身下床，走到桌边喝了一口清水，很是无奈的说：“这样下去不行，你我，得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