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事的帕子,早就被晏后命人收起来了,那掉帕子的侍卫也被暂时羁押,晏后准备寿宴之后再处置此事。
见皇帝要,晏后就让人把帕子拿来。
结果皇帝在众人注视中,手持帕子看了一会儿,忽然道:“这针脚,看起来还真像皇贵妃的手法。”
满殿皆惊。
虞素锦站起来,柔声劝道:“陛下,刺绣的针法都差不多,今日陛下寿诞,臣妾等人都等着恭祝陛下万岁呢,这些小事宴会之后再查证如何?”
她身为贵嫔,也算是有体面的高位,谁知皇帝却看也没看她,只笑道:“此事不查清,朕这寿诞过不消停。”
众人都摸不清皇帝要做什么。
难道,借此处置皇贵妃?皇贵妃要失宠了吗?
皇帝往座下看:“刚才,有没有人认出是皇贵妃的针脚。朕记得,皇贵妃以前给你们许多人送过帕子吧?”
先前掏帕子比对的嫔妃站起来。
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声音颤抖着说:“回陛下,嫔妾身上这条帕子就是以前皇贵妃送的,嫔妾刚刚比较过二者,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确实,和皇贵妃的很像啊……还请陛下明察,还皇贵妃一个清白!”
有人开了头。
就有人继续跟风。
绯晚在宫中盛宠了一年,好容易没落一段日子了,趁她病要她命,她倒了,才有其他人的机会。不管这机会落在谁的头上,总好过她一家独大。
至于顾姝儿,她的莽撞,她的与后宫所有人不对付,只让人觉得她不足为虑,早晚会倒。
于是,怀疑的声音渐起。
“我这里也有皇贵妃送的帕子,让我瞧瞧……哎哟,还真是有点……有点像呢!”
“叫针工局绣坊里的绣娘来看看吧,她们对刺绣更熟悉,比咱们看得强。”
“就算是这帕子是皇贵妃绣的,是她亲手给的侍卫,那也不算什么吧。那队内宫侍卫我见过,前阵子一直在顺妃娘娘宫苑附近,皇贵妃住在那边,受他们保护,赏赐几条帕子给他们也是正常。”
“哪里正常了!嫔妃清誉要不要了,赏金银都可,怎能赏赐帕子。再说,方才那侍卫说过了,是灵昭仪和他私会时,特意送给他的,上头绣的情诗悱恻缠绵,让人脸红!跟皇贵妃什么相干呢?”
“啊,不会是……不会是……皇贵妃和灵昭仪,都跟这侍卫有些首尾?最近灵昭仪老是去找皇贵妃,两个人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神神秘秘的……”
话题越发离谱。
让人没脸听。
宗亲里头,一个上了年纪的大长公主忍不住出声喝止。
“此事事涉内闱,本宫不便置喙。但还请各位慎言,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这是天家宫廷,你们是陛下的嫔妃,岂能像市井妇人一样嚼舌头,说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言语,成何体统!”
敬淑大长公主训斥完那些嫔妃,起身朝皇帝告罪:“陛下恕罪。”
皇帝笑道:“言之有理,不算罪过。来人——”
说着,竟然叫来御前侍卫,将方才那些发言的嫔妃,全都当场拖出去。
“陛下!陛下,嫔妾只是奉命畅所欲言,说一说猜测,并不是要针对谁啊……”
“陛下饶命,嫔妾明明为皇贵妃开解来着!”
“陛下,是您问我们的,我们才说,怎么……”
七八个嫔妃都吓坏了。
她们不过是进进谗言,动动嘴巴,怎么皇帝说翻脸就翻脸呢?
一个个大声喊冤啼哭,死命坠着拖着不肯出殿。
皇帝笑容深深的,一点怒意都看不出来。
“宫中捕风捉影,跟风起哄的习惯,早就该改一改了。遇到事情,你们身为嫔妃,不谨言慎行、洁身自好,反而为着一己私利推波助澜,根本不管事情一旦闹大会如何。在朕的寿宴上,只凭一条帕子就污蔑朕亲封的皇贵妃,你们将朕放在眼里了吗?又将皇家的体面、大梁的体面置于何地?!”
几个嫔妃被骂得大哭。
胆大的辩解说:“是陛下说那帕子上的刺绣像皇贵妃的针脚的……嫔妾几个愚钝眼拙,可、可是我们是相信陛下的眼光,满心里都是陛下,才弄错的……”
皇帝笑道:“谁说你们弄错了?这针脚,确实像是皇贵妃的。但那又如何?像,就是你们跟风落井下石的理由吗?便是它真是皇贵妃绣的,真是灵昭仪给侍卫的,朕真的没看错,你们也该力求遮掩,全了后宫的体面!可你们不劝阻朕,也不帮皇贵妃灵昭仪开脱,反而像蝇虫一样嗅着血腥气扑上来,你们,有什么资格再当朕的嫔妃,再享受内宫的衣食优渥!”
一番话问得那几人哑口无言。
嘴唇动了又动,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
满殿人也是震惊。
没想到,皇帝竟然说出这种理由。
连他自己认定了有龌龊之事,别人都得帮他遮掩,那万一遮掩了,又被他归为和龌龊之人一派,全都给处置了怎么办?
让嫔妃们怎么做才好?
真是黑不得,白不得,左右为难了!
皇帝却不管众人怎么想,骂完了那几人,喝令:“拖下去,每人三十大板,丢去宫正司,全都贬为庶人,等候处置!”
那几个嫔妃的哀嚎渐渐远去。
停了半晌的雨,又淅淅沥沥落了下来,敲在地上,瓦上,听着让人心烦,而无所适从。
众人本来是参加寿宴的。
便是宴会简单,也是喜庆事,半途遇见侍卫攀咬就已经很古怪,这时候,皇帝再这样发落嫔妃,就更让人心惊胆战,不知道接下来要面临什么。
尤其是皇帝全程都面带笑容,看着瘆得慌。
“陛下。”
当事人绯晚,此时从座上缓缓起身。
对皇帝福身道谢。
“臣妾感激陛下处置怀疑臣妾的人,只是事情已经发生,臣妾还请陛下派人调查清楚,早点还臣妾一个清白。还有灵昭仪,她可能比任何人都想知道,那侍卫为何说她送了帕子。”
皇帝笑看绯晚。
“皇贵妃,你相信灵昭仪的清白?”
绯晚只觉得皇帝的眼神不似平日,泛着特别的光彩,一时摸不准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很怪。
她很少体察不到皇帝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