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元盘膝坐在原地，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嘴角溢出的鲜血在暗淡的石室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
他紧闭双眼，强行调动体内残存的紫金法力，试图平息翻腾的气血和紊乱的经脉。
那缕黑灰色气流，如同跗骨之蛆，依旧在他紫府深处盘踞，与他的紫金法力进行着顽强的拉锯。
每一次法力的冲击，都会引来那黑灰色气流更加诡谲的反噬，不仅吞噬他的力量，更带来一阵阵撕裂神魂般的剧痛，同时，那些烦躁、暴戾的念头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的心神。
“冷静，必须冷静下来……”
玄元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剧痛让他混乱的思绪稍稍清明了几分。
他知道，此刻若是自乱阵脚，那便真的万劫不复了。
他放弃了立刻将那黑灰色气流驱逐出去的念头。
刚才的尝试已经证明，这种异种能量的诡异与顽固，远超他的想象。
它不仅仅是能量层面的侵蚀，更像是一种……一种规则层面上的污染，带着一种不属于此界的腐朽与恶意。
“道染……道染……”
玄元默念着这个词，心中的寒意更甚。这东西，似乎能直接扭曲他自身大道的根基。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试图用蛮力去冲击那黑灰色气流，而是分出一缕心神，小心翼翼地“观察”起它来。
他的元神小人，此刻虽然光芒黯淡了不少，但依旧散发着不屈的意志，如同一颗定海神针，稳固在他的识海之中。
在元神小人的“注视”下，那缕黑灰色气流的形态更加清晰地展露出来。
它并非一成不变，而是如同拥有生命一般，在玄元的紫金法力中缓缓蠕动，每一次蠕动，都似乎在解析他法力的构造，然后更深地融入其中。
它像是一滴墨汁滴入了清水，但又不仅仅是扩散，更像是在清水中生出了无数细微的根须，扎根于水的本质之中。
“它在……学习？在适应我的力量？”
玄元心中一凛。这个发现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这域外生灵的手段，竟然如此智能化，如此……令人绝望。
强行剥离，只会让自己神魂受损更重，甚至可能连带着撕裂一部分本源。
而任其发展，无异于饮鸩止渴。
“寻常的镇压不行，驱逐也困难重重……”
玄元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克制……炼化……既然它能吞噬我的法力壮大自身，那么，有没有可能，反过来将它炼化，化为己用？或者，至少将其分解成无害的能量？”
这个念头一出，连玄元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无异于与虎谋皮，引狼入室！
这黑灰色气流充满了不详与邪恶，稍有不慎，便是引火烧身的下场。
然而，此刻的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我的紫金法力，乃是堂皇正大，至刚至阳之气，为何会奈何不了这区区一缕异种能量？”
玄元开始反思。他的法力无疑是精纯且强大的，但在面对这种“道染”时，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或许……是我运用之法不对？”
他想起了自己修炼的根本法诀。
那法诀之中，除了刚猛霸道的攻伐之术，似乎还有一篇提及“返本归元，万法归一”的玄奥心法，只是那篇心法修炼条件苛刻，且过程凶险，他一直未曾轻易尝试。
那心法强调，天地万物，皆有其本源。
再驳杂的能量，追溯其源头，亦不过是阴阳五行之变，乃至更深层次的混沌元气。
若能掌握“返本归元”之妙，便可化解万般异力，使其回归最原始、最纯粹的状态。
而他的紫金法力，其“紫”代表尊贵与玄奥，其“金”代表不朽与锋锐。
若能将其催动到极致，是否能产生一种更为本源的“炼化”之力，将这黑灰色气流中蕴含的“道”之污染，强行剥离，再将其能量本质分解吸收？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也极其危险的想法。
那黑灰色气流似乎察觉到了玄元念头的变化，开始更加躁动不安起来，散发出的负面情绪也愈发浓烈，试图扰乱他的心智，阻止他进行更深层次的思考。
“哼，想影响我？”
玄元眼神一冷，元神小人猛地绽放出一圈柔和却坚韧的紫金光晕，如同一个无形的壁垒，将那些负面情绪的冲击暂时抵挡在外。
他不再犹豫。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今日，我便要看看，是你这域外邪魔的‘道染’厉害，还是我玄元正法的‘返本归元’更胜一筹！”
玄元心念一定，不再压制体内的伤势，而是缓缓引导着自己的紫金法力，按照那篇玄奥心法中记载的特殊路径运转起来。
这个过程极为缓慢，也极为痛苦。
每一次法力的流转，都像是在用钝刀子刮骨，那黑灰色气流与他法力纠缠之深，远超想象。
丝丝缕缕的紫金法力，在他的刻意引导下，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它们不再是单纯的冲击，而是像无数细密的紫金丝线，开始尝试着渗透、包裹那一缕黑灰色的气流。
这并非吞噬，也非对抗，而是一种……解析与同化。
“噗！”
刚刚运转了数个周天，玄元便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脸色惨白得吓人。
那黑灰色气流的反抗异常激烈，每一次紫金法力的渗透，都会引爆其内部潜藏的狂暴力量，反过来冲击玄元的经脉与神魂。
“还不够……我的法力，还不够纯粹，不够凝练到足以‘返本归元’的程度……”
玄元感受着体内的剧变，心中却并无多少气馁，反而升起一股狠劲。
他知道，这或许是他唯一的机会。
玄元强忍着喉间的腥甜，将涌上来的逆血又咽了下去。他内视己身，经脉中紫金法力与那缕黑灰色气流的交锋愈发激烈，每一次碰撞都像是有一柄无形的重锤砸在他的五脏六腑之上，痛楚钻心。
“不够纯粹……不够凝练……”
这念头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回荡。
那篇玄奥心法所言的“返本归元”，并非简单的能量叠加或转化，它要求施法者拥有一种近乎于“道”的洞察力，以及一种能够追溯万物本源的精纯力量。他如今的紫金法力，虽然霸道，却似乎还隔着一层，未能触及那最核心的“元”。
黑灰色气流仿佛感知到了他的窘境，攻势陡然加剧。一股股阴冷、绝望、暴戾的念头，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元神，试图将他拖入无边的心魔深渊。
“想趁我病，要我命？”玄元牙关紧咬，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疯狂。
事到如今，退无可退！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的神智瞬间清明了几分。一个无比冒险的念头在他心中形成。
既然法力不够纯粹凝练，那便……强行提纯，极致压缩！
寻常修炼者，提炼法力都是水磨工夫，徐徐图之，生怕损伤根基。但玄元此刻已顾不了那么多，他要用最极端的方式，在最短的时间内，榨取出最精纯的紫金之力！
“给我……凝！”
玄元低吼一声，元神小人盘膝而坐，双手结出一个古怪的印诀。刹那间，他体内原本奔腾流淌的紫金法力，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巨力的挤压，开始疯狂地向着丹田气海汇聚、收缩！
“咔嚓……咔嚓……”
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经脉中传来的细微断裂声。
剧痛！难以言喻的剧痛！
如果说之前黑灰色气流的侵蚀是钝刀割肉，那么此刻强行压缩法力，便如同将他的经脉当成了麻花，硬生生拧成一团！
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衫，青筋在他额头、脖颈暴起，如同狰狞的虬龙。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脸色由惨白转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仿佛下一刻就要爆体而亡。
那黑灰色气流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它不再满足于散发负面情绪，而是猛地化作一根细长的尖刺，狠狠地朝着玄元丹田处那正在急剧压缩的紫金法力核心刺去！
它要阻止玄元！它要在他完成这玩命的举动之前，彻底摧毁他的根基！
“休想！”
玄元目眦欲裂，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法力的极致操控之中。他能感觉到那黑灰色尖刺带来的致命威胁，但他不能分心，一丝一毫都不能！
紫金法力在他的强行压缩下，体积不断缩小，但其色泽却变得愈发深邃，从原本的紫金色，渐渐带上了一抹难以言喻的混沌之意。那“紫”之玄奥，似乎在被强行逼出更深层次的内涵；那“金”之不朽，则在极致的压力下，仿佛要锻造出真正的“不灭”属性。
痛苦在叠加，危险在攀升。
玄元的意识都开始有些模糊，但他死死守着那一点灵台清明，以及心中那股不成功便成仁的狠劲。
“返本……归元……”
他艰难地运转着那篇玄奥心法，引导着这股被压缩到极致，几乎快要失控的紫金法力，再次尝试渗透那缕黑灰色气流。
这一次，情况似乎有了微妙的不同。
那些高度凝练的紫金法力所化的丝线，不再是之前那般略显生涩的包裹，它们变得更加灵动，更加具有穿透性。当它们接触到黑灰色气流时，不再是单纯的能量对抗，而像是……无数把细微到极致的“解构之刃”。
丝线过处，黑灰色气流的结构仿佛被一点点剖析开来。
那其中蕴含的“道染”信息，那些扭曲的法则碎片，那些源自域外邪魔的负面印记，在紫金丝线的层层深入下，竟开始被一丝丝地剥离、解析。
“有效！”玄元心中一震，剧痛中生出一丝狂喜。
但这狂喜并未持续太久。
被触及核心的黑灰色气流，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反噬！
“呜——”
一声不似人声，充满了怨毒与疯狂的尖啸，猛地在玄元的识海中炸开！
那黑灰色气流骤然膨胀，不再是细细一缕，而是化作了一团翻滚的黑雾，黑雾之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痛苦的面孔在哀嚎、在挣扎，散发出令人灵魂悸动的恐怖气息。
“域外天魔的残影么……”玄元只觉得元神一阵刺痛，仿佛有无数根钢针扎入其中。
这些残影带着强烈的污染性，它们尖啸着，嘶吼着，试图冲垮玄元的意志防线，将他的神智彻底同化。
“滚开！”
玄元怒喝，元神小人光芒大放，紫金色的光晕中，隐隐透出一丝更加本源的、近乎透明的辉光。那是他将法力压缩到极致，触及“返本归元”门槛时，所诞生的一丝微弱的“元始之气”。
虽然只有一丝，却带着堂皇正大、净化万邪的韵味。
那些扭曲面孔一接触到这缕辉光，便如同雪遇骄阳，发出一阵阵凄厉的惨叫，纷纷消融退避。
趁此机会，玄元忍着元神撕裂般的痛楚，疯狂催动着那已经开始发生质变的紫金法力。
“给我破！给我化！”
紫金丝线变得更加锋锐，更加玄奥。它们不再仅仅是解析，而是在解析之后，开始尝试将那些被剥离出来的、相对纯粹的负面能量，进行一种……逆向的转化。
“返本归元”，并非单纯的湮灭，而是要将其化为最原始的能量，理论上甚至可以为己所用。当然，玄元此刻还远没有达到那种境界，他所能做的，只是尝试将这股“道染”之力，消弭于无形，或者说，让其回归到一种“无害”的原始状态。
“滋啦……滋啦……”
细微的声响从黑灰色气流内部传出，仿佛是什么东西正在被强行分解。
一小撮，仅仅是一小撮米粒大小的黑灰色气流，在无数紫金丝线的反复穿梭、解析、炼化之下，颜色竟开始逐渐变淡，从深邃的黑灰，慢慢变成浅灰，再变成近乎透明的虚无，最终彻底消散！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但玄元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那部分黑灰色气流的联系被切断了！
成功了！
这个认知让他精神大振，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汹涌的疲惫与痛楚。
“噗——”
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其中甚至夹杂着些许暗金色的碎末，那是他过度压缩法力，导致部分经脉承受不住而崩解的迹象。
他的身体摇摇欲坠，视线都开始阵阵发黑。
那团黑灰色气流虽然被消弭了一小部分，但主体依旧顽固，而且反噬之力丝毫未减，依旧在疯狂冲击着他的心神和法力。
“还……还不够……”玄元喘息着，声音沙哑。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这条路，比他想象的还要艰难百倍。
但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玄元再次催动起那所剩不多的，却已然发生质变的紫金法力，准备迎接下一轮更加残酷的消磨。他就像一个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自己的性命也押上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