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夫人姐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如同骤降的寒霜覆上颜面。蔡瑁铜铃眼暴凸,眉骨青筋突突直跳,按在剑柄上的手背绷得发白,玄色锦袍因胸腔剧烈起伏而簌簌发颤;蔡夫人唇线骤然抿成冷硬的直线,赤金步摇上的翠羽随着额角青筋微微发颤,月白裙裾下的指尖狠狠掐进掌心,羊脂玉镯撞在车辕上发出碎裂般的锐响。
演武场霎时陷入死寂,只有兵器架上的铁戟在晨风中轻晃,刮擦出细碎的金属鸣响。十二名屯长同时踏前半步,环首刀出鞘的寒光连成一片刃网,甲叶摩擦声混着粗重的呼吸,将空气绞得密不透风。
文聘突然转身,饕餮纹肩甲划出冷冽的弧线,铁靴碾得碎石咯吱作响。他攥紧腰间半符的皮袋,指节把油布捏出深痕,浓眉拧成铁疙瘩:“若主公真要收这半符——”话音震得甲叶嗡嗡作响,“末将纵是跪到病榻前请罪,也绝不能坏了虎符合验的军规!”说罢猛地抱拳转身,玄甲下的背影挺得如枪,大步迈向操练中的长枪方阵,环首刀穗子扫过泥地,拖出一道决绝的冷光。
蔡瑁喉头滚动着未出口的污言,指节在剑柄上碾出青白指痕。他眼角余光瞥见文聘铁靴踏碎晨霜的背影,暗骂这莽夫榆木脑袋——荆州水师的楼船还泊在江上,南郡的赋税册子刚盖上蔡氏印信,蒯家的绸缎庄每月都要分三成红利,就连城头的守将都是妻族的远房侄子。可偏偏这文聘,当年主公亲赐的玄甲穿得像块铁板,虎符验令时能把印泥按进木匣里,上次送来的十坛襄阳美酒,竟原封不动地抬回了演武场的伙房。
他盯着文聘甲叶间露出的半符皮袋。
文聘的瞳孔都在发颤。
这蠢货难道不知,若符节合验出了岔子,蔡氏满门的乌纱帽都得泡在血里?可转念又瞥见蔡夫人掐进掌心的指尖,他喉间的骂声咽成一口浊气。
文聘猛地旋身,玄甲肩胄撞得空气簌簌作响,铁靴重重碾在冻土上迸出火星。他攥紧腰间皮袋的指节泛白,饕餮纹甲叶在晨光里冷得发亮,声线如铁戟劈空般沉厉:\"在下主掌此间军务——\"话音顿处,环首刀出鞘寸许,寒芒擦着鞘口迸出锐响,\"若夫人与将军无有那半块虎符,便请恕在下不能从命!\"
演武场的霜雾凝在他眉峰,浓眉拧成的铁疙瘩似要迸出火星。他盯着蔡瑁按在剑柄上的手背,又扫过蔡夫人发颤的翠羽步摇,玄甲下的胸膛随着话语起伏:\"虎符合验是主公亲定的军规,纵是天王老子来了,这铁律也不能破!\"说罢突然抱拳,甲叶相撞的脆响惊飞檐角宿鸟,\"末将这就去校场点兵,二位若有符节,便请此刻拿出!\"
演武场的空气正凝在刀刃与怒目之间,蔡瑁按剑的手背青筋暴起如虬结的枯藤,蔡夫人步摇上的翠羽颤得几乎要坠下。十二名屯长的环首刀光连成寒网,文聘玄甲下的肩胄还在因怒意轻颤,突然一阵急骤的马蹄声撞碎死寂——那声音像擂鼓般砸在冻土上,惊得兵器架上的铁戟叮咚相碰。
众人循声望去,营门外烟尘卷着晨霜腾起,二十余骑黑甲骑兵如离弦之箭冲来,马蹄铁碾过碎石迸出串串火星。为首的少年勒缰急停,枣红马人立而起时,鞍韂上的铜铃哗啷作响。他翻身下马的动作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利落,腰间玉带勾着枚莹润的玉佩,正是刘表长子,刘琦。
“且慢——!”少年的嗓音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却因急奔而染上破竹般的锐响。他单膝跪地时,膝甲撞在冻硬的泥地上发出脆响,抬头时额角还凝着汗珠,乌发被晨风吹得散乱,却掩不住那双亮如晨星的眼睛。
蔡瑁瞳孔骤缩,按在剑柄上的手指猛地松了半分。蔡夫人掐进掌心的指尖渗出血丝,月白裙裾下的羊脂玉镯撞在车辕上,这次却没发出声响。文聘攥着虎符皮袋的指节慢慢松开,饕餮纹肩甲在风中微晃,他盯着刘琦发间未束好的发带,那截玄色缎带正随着少年急促的呼吸轻轻颤动。
刘琦起身时,目光先扫过蔡瑁紧绷的下颌线,又落在文聘甲叶间露出的半符皮袋上。他身后的骑兵已列成雁字阵,马鞍旁悬挂的流星锤在晨雾里闪着冷光。
“母亲、舅父。”刘琦转向蔡瑁两人时,声音放得和缓,却在“舅父”二字上微顿,“父亲昨夜还说,新制的锦袍要给舅父送去。”他说话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去年刘表寿宴上亲赐的和田玉,此刻玉体温润,却抵不过蔡瑁投来的冷冽目光。
蔡夫人忽然轻咳一声,赤金步摇上的翠羽终于停止颤动。她上前半步,指尖掐出的血珠滴在绣着缠枝莲的鞋面上,洇开一小团暗红:“琦儿来得正好,你文将军非要验什么虎符,岂不知你父亲病中已将兵符暂交我姐弟……”
“暂交?”文聘突然沉声打断,铁靴碾地的声响惊得檐角宿鸟扑棱棱飞起,“虎符两半,一在主公榻前,一在末将腰间,何时到了夫人手中?”他说话时,手已按上了环首刀的刀柄,刀鞘上雕刻的饕餮纹在晨光里狰狞毕现。
刘琦指尖摩挲着腰间玉佩,忽然抬眼望向蔡夫人,眸光里的稚气褪得干净:\"母亲与舅父只怕记错了。\"他顿了顿,晨风吹散额前汗湿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孩儿今晨去看父亲时,他尚硬朗得很,还在院中耍着剑,说待病好便要亲自到校场阅兵呢。\"
话音落时,演武场的寒霜似在他声线里融了三分。他望着蔡瑁骤然僵硬的下颌线,又转向蔡夫人发颤的翠羽步摇,腰间玉带勾着的玉佩随动作轻晃:\"父亲还特意嘱咐,说虎符验令是军中铁律,便是至亲骨肉也不能坏了规矩——\"少年的声线陡然转沉,\"莫非母亲与舅父手中,真有那半块虎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