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音法寺。
如难看着如重目光，他神色无喜无悲，抬手推去如重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佛门法音斥道：
“如重已被恶佛蛊惑，心中欲望贪念如祸。”
“左右，压他下去，镇百年，诸多至圣佛经净心去污，直至恢复心智。”
佛音震荡而出。
正音法寺外亦有声音震荡远波。
如难话音才落下，左右便有罗汉起身向如重而去。
如重也并未做什么抵抗，任由罗汉伸手抓住他的手臂。
此处这番话终究会传出去，至少会在佛门内传播，而如果如难不做处理，或者默认，那么就代表着昔日早就已经盖棺定论的东西，就有可能会被重新推翻再来。
大乘之争除了佛门教义根本之外，其实还掺杂着其他利益。
最为重要和危机的便是佛门的尘世佛。
如果真要按大乘佛法的理论，那么尘世佛就不该出现在佛门。
尘世佛本身就是佛门为了续存和利益，为此吸纳外部修士。
且不论如今，就是当初，因果佛对于尘世佛就几乎是另眼相待，看之不起。
不通佛法，不明将来。
不知道理，不明因果。
要真通过以大乘佛法为主论，那么尘世佛的地位还要再下降。
甚至大概率都要被剥夺佛陀之名，相对的，利益与权利也会极速下滑。
以尘世佛的角度去看，根本无法接受大乘佛法沦为主流。
当时佛门的情况也未有多好，外部风云变化，也无法接受尘世佛背离，甚至反叛佛门。
至少当时不行。
大乘佛法诞生理论到底如何，是不是更进一步，都已经不是当时要考虑的问题了。
大法变革，不该在最危机的时刻。
有因果佛对当年事情感到失望，离开佛门游离，如华悟真佛，亦有像如重佛陀这般，选择自暴自弃，还有当年为此陨落的佛陀。
尘世佛借此在佛门彻底生根下来。
再想推动也亦非易事了。
再至后来，原因种种。
如难目光晦涩的看着如重，如今情况亦是如此。
玄清天宗，天衍宗，太道宗三宗联合坏了默契，直入了西牛贺洲，毁了佛寺，拆了信仰。
南瞻部洲的消息更已递了回来，楚星尘的确在南瞻部洲斩了天魔之一。
十八仙门之中并非所有仙门都对其他四洲感兴趣。
还有数多宗门只管辖自身宗门范围，灵脉流转便足以驱动一个宗门的升腾，又何须和其他仙门争个利益并不算大的灵力贫瘠之地。
十八仙门已经位列极高，不争则无祸，对他们来说是成立的。
楚星尘斩魔的目的也已经明显。
就连这些不太出世的宗门都已经开始联络三宗询问情况，是否需要联合……
再论之前楚星尘更是隐晦直言，佛陀之中或有天魔在旁虎视眈眈。
佛门又该如何自处？
三宗联合针对的就是佛门。
如果三宗要联合去查佛门的尘世佛，那么佛门又该如何自处？
要是应，覆灭与否，岂不是把选择权交给对面。
要不应，是否还有更大的变动。
但是选择把牌交出去让别人打，无疑是最难以接受的事情。
楚星尘是欲灭魔，但其他仙门就不会打着撕裂佛门，妄图分食佛门吗？
佛门可还占着灵脉，这诱惑足以让人发狂。
能攀升渡劫之境的修士，哪有真蠢笨之徒。
天资聪颖，也是修士攀升境界的要点。
风向一旦不对，指不定尘世佛就足以撕裂如今的佛门。
如难心中真实想法是什么都已不重要，如今能做的便是抚慰这些尘世佛，至少在大乘之论上，他亦要有绝对的态度。
佛门延续至今多少人为此付出心血，又有多少前辈舍身奋勇。
将来改变亦可，但不能此刻就彻底散去。
正音法寺殿内，左右罗汉姿态温和的带着如重缓缓退下。
如重身形倒退，目光平静的望着如难半眯的眼眸，看着他不再抬眼看向自己一眼。
他轻声开口，语气真挚道：
“师弟，佛门与天下苍生，倘若真要到了择一的地步，你会怎选？ ”
如难低眉，全当没听见此言。
“要是早做抉择，这世间能否再多几分安定？”如重直视一身华贵袈裟，低眉不见世间的如难。
这执念，终究遮了昔日目光最真挚的佛子。
如重张嘴欲言，可看着如难的神情，却又知怎说。
随着如重被带出正音法寺之内。
如难抬眼望去，下令道：
“左右，传令，收缩包围就地格杀恶佛，不要让其逃窜出西牛贺洲界。”
佛音落下，赤金飞传，命令已下。
此刻殿内又恢复平静。
时间流动，佛像庄严。
梵音不断，普渡众生。
不知多久，殿外便有一位佛陀快步而入，行了个佛礼之后看着如难直接开口禀报道：
“玄清天宗黄渺已压至万佛寺，天衍宗陈枭正往恶佛方向逼去。”
“太道宗玉阳道子派人斥令而来，问询我们为何不守承诺，前些时日楚星尘四弟子，林洛雨持令到了玉阳道子处。”
“更有三宗弟子在搅乱安排。”
“如今楚星尘已经解决好南瞻部洲一事，已经调转方向。”
“此人心思缜密，手段多样，不得不防。”
“他必然明了恶佛的作用，要是真让他解救走了恶佛，将来局势必然更加艰难。”
如难支起身来，看着下方的尘世佛，语气平静道：
“这次渡过江的佛陀共十六位，本座带九位去拦，剩余的皆去速速镇压恶佛。”
“我令已下，速速去办。”
佛陀得到满意回答，再行佛礼之后转身而去。
毕竟相比直面黄渺那等绝顶修士，还有不知多少渡劫，仅仅带上九人就已经非常少了。
而恶佛虽然声名狼藉，但也只有他一人是渡劫，还被镇压许久。
七打一还打不赢，那这佛位当初就该恶佛去坐。
如难正欲起身而走时，不知是不是心灵福至，他忽然侧目看向了被供奉而起的佛像。
这佛像……修的有些像他。
如难目光收回，往外而去，同时下令道：
“这佛像重修。”
众罗汉菩萨齐齐开口回答道：
“尊上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