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落下树梢,随着街上的人流渐渐稀少,祝卿安也收拾好了东西,准备收摊子了。
在和茶楼的老板告别之后,少年特意绕了一条远路,在临近的药铺那里购入了五副药材,随即便提着那被用牛皮纸包裹好的药材来到了男人摆摊的地方。
“小怡,这五副药早上吃完饭后吃,就正常煎煮就行。”
祝卿安摸了摸男孩脑袋上的发髻,对方半年前才到他的腰,现在已经需要他微微抬起手臂之后才能摸到脑袋了。
男孩接下了药材,又招呼着祝卿安坐下来吃晚餐。
“不了,晚上我答应师傅要回去吃,过几天再来吃吧。”
下午的书院安静了下来,当祝卿安提着晚餐回到小院中时,就看见赵兴云正在那里养护着弓箭。
赵兴云手中的弓箭颇多,有角弓,也有用木头制成的短弓。
也因此一到换季的季节,尤其是较为潮湿的季节,他就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在弓箭的养护之上。
否则这么多弓总会有几把散架。
“这张弓你看看。”
赵兴云见祝卿安提着餐盒回来,便将手中正在擦拭保养的弓箭放在了桌上,在指了指那张弓后便去旁边的水缸之中舀水洗手去了。
“胶没有粘上,大概是烘烤的时候偷懒了。
这张弓之前没见过,是师傅您最近购入的?”
祝卿安一上手就发现了这弓的问题,他轻轻拉动弓弦,在拉满之后才缓缓收劲,让弓身恢复原样。
“我就说,被那人给坑了,便宜哪有好货。”
老人气愤的将手中的毛巾丢到了架子上,随后来到祝卿安的对面落座。
“要不咱们退货?”
祝卿安将这张已经养护好的弓放下,逐个将面前的餐盒打开,布置餐桌。
“那人估计早就跑了,当时这弓还没有上弦,看起来当真不错,让我给一眼相中了。
当时我就想这么正的形,怎么着都不会是一张太差的弓吧。
我开始讲价的时候还有个老头在和我竞价,现在想来这就是个托。
这弓的形我能看出来正,那制弓的师傅自然也能看出来,若当真没有什么太大的瑕疵,怎么可能流到地摊上面几百钱就可以让人拿走。”
祝卿安听闻这弓居然只要几百钱,立刻再次将其给拿了起来端详一二。
这料子确实是正的,手法和工艺没得说,若是烘烤的部分没有偷懒,那么至少也要十两银子才能买下来。
“光是料子就不止三百钱了,就当是买了一件工艺品呗,不下弦了放在房间内,反正也用不了,就是掉了力道也不心疼。”
赵兴云摆了摆手,示意祝卿安赶紧吃饭,别整这些没用的。
“弓不下弦,我可丢不起这人,这弓上面还有瑕疵,若是让人看见我将它给摆在厅堂上面,怕不是要笑我不懂射术。”
“只是工艺品吗,就权当是买了一幅画了。”
祝卿安说干就干,在洗完碗之后就去给这张弓换了一根较松的弓弦,随后在废箭篓中找了两根品相还不错的,在将那微微开裂的箭杆用胶抹平后,贴上箭羽,换上箭头就是一只卖相极佳的箭矢了。
这两根箭矢的箭杆有裂纹,正常是用不了的。
放在废箭篓里面只是为了过一段时间后一起回收箭头和箭羽,但是装饰用的箭矢只用好看就好。
等到第二天下午,祝卿安专门去外面的小摊上转了一圈,买来了一对鹿角和一块一面有瑕疵的木板。
之后他便将这对鹿角固定在了这木板上,随后又将箭矢与弓挂在了鹿角的分叉上。
因为弓和箭都是瑕疵品的缘故,祝卿安秉持着花小钱办大事的原则,选了一对傻狍子,也就是矮鹿的角。
这对矮鹿的角已经骨化,失去了药用价值。
加上它不如麋鹿或是梅花鹿的角那般峥嵘,骨化之后就连用来做装饰都不算是上品。
价格上面自然也就不贵,这一对鹿角加上那块背面有瑕疵的木板,祝卿安一共才花了五十文。
他看上的就是这对鹿角平缓中带着弯曲的形状,刚好可以放下一张弓,两只箭。
等到赵兴云从老友那里回来时,一开门的他就看到入门处的墙壁上挂着一块镶嵌着一对短平鹿角的木板,鹿角之上则是摆放着那张弓以及两只箭。
“花这冤枉钱干什么。”
赵兴云上前端详了一番,发现这弓架意外的耐看。
“我看就挺好看的,鹿角加上木板也才五十文,原本要一百二十文的,我砍了好一会的价才五十文拿到手。”
等到祝卿安再次看到这弓架的时候,那上面的弓已经被换成了一张二石的短弓。
这张短弓的做工非常精细,虽然不算是强弓,但却被养护的很好,看得出来赵兴云对它是非常的爱惜。
此刻那短弓被端端正正的摆放在那个用鹿角做成的弓架之上,剩下的两个弯里面则是放着两只带着蓝色尾羽的精致箭矢。
今年的春天很短,四月刚刚开始,树梢上就站满了迫不及待的嫩芽们。
它们或是簇在一起,或是散开为星星点点的模样,将冬春交替时空荡荡的枝头挤得满满当当。
这日,就在祝卿安一如往常一样带着药单去赵兴云朋友的药店采买赵兴云的汤药时,却见那药柜上盖了几片如剑般坚韧挺立的深绿色叶片。
那叶片中间处微微隆起,周围还带着一股类似樟脑丸的辛香味。
祝卿安只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菖蒲。
只是菖蒲叶虽然有驱虫的效果,但驱虫效果好的水菖蒲有一定的毒性,毒性较弱的石菖蒲则是驱虫效果不佳,故而药店一般不用菖蒲叶来作为驱虫的方式。
即使要使用菖蒲叶来驱虫,常见的方法也是悬挂在屋檐上,或者是放在角落之中。
祝卿安还见过燃烧干燥菖蒲叶的,但是这般直接放在柜台上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抓药。”
祝卿安将手中的药方递给了对面的药童,他是这里的常客,几乎每隔半个月就要来一次,还在这里挂了账,店内的伙计自然认识。
这家店是赵兴云那位大夫朋友的产业,只是赵兴云的那位朋友并不常驻这里,这里也只有对方家族的几个大夫在。
等到药童抓完药时,那边正在给客人看病的坐堂大夫也刚好看完病了。
他转头和那抓药的药童吩咐了两句,将药童差去送药的同时将药童手里的活一并接了过来。
因为祝卿安要的是一份一份的药材,并不需要药方配药,故而配药这活实际上不算麻烦。
只是一盏茶的功夫,男人就将手中的药材配完了,临走时祝卿安再次看了看那桌上还新鲜的菖蒲叶。
“为什么要将菖蒲叶放在柜台上。”
祝卿安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开口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