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阳城,西面,明军大营,中军大帐。
中央位置,色固伯魏君重,单膝跪地,昂首挺胸,对着主帅位置,吼声如雷:
“启禀大帅”
“缪乌王,龚副帅”
“岳屏山方向,夏浦将军,回报”
“山上的清狗子,没有异动,没有鞑子下山”
“回雁门方向,城里的清狗子,骑兵,一个也都没出来”
、、、
说完了,吼完了,才慢慢的转过脑袋。
对着旁边的座位上,刘震,龚铭,点了点头,抱拳行礼一番。
这个年轻的小将,就是新朝新册封的色固伯。
他的老子,是孟津伯魏勇。
前年,魏勇跟着祁三升打仗,后来在军中病死了。
这个魏君重,就带着旧部,一直跟在祁三升后面,继续杀敌报国。
当然了,那时候,他们也是一群流浪狗,四处躲避满清鞑子的追杀,狼狈不堪。
朱皇帝登基以后,鉴于魏君重的勇猛,重新给他册封了一个伯爵。
也算是对的起这对父子,他们的忠臣,流血付出。
这半年来,就是如此。
一直在衡州前线,作为祁三升的副将,玩命杀敌,脸上的刀疤,就是最好的战功。
“嗯!!!”
主将祁三升,表情严肃,点头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随即,脸色一变,板着脸,开始骂骂咧咧:
“哼!!”
“狗鞑子,野猪皮,一群没卵子的怂包软蛋”
“没胆子下山,也没胆子冲出来,空有一堆骑兵,一堆废物点心”
“草了,干他娘的”
“一群野猪皮,浪费老子的钱粮,口粮,瞎耽误一整天时间”
、、、
冷着脸的老匹夫,嘴角上扬,嘲讽满满,充满对里面鞑子的不屑之色。
朝廷的援兵,从广西桂林增援过来,要上岸,要入营,肯定会有风险的。
老辣的他,必然要安排兵力,提前布好阵势,防止里面的清军,冲出来搞事。
可惜,准备好了口袋阵,摆好宴席的他,啥都没捞到,浪费表情啊。
“这样吧”
“魏将军,你再辛苦一趟”
“告诉夏浦将军,等援兵全部入营以后,就全部撤回来吧”
“天色也快黑了,留在山脚下,也没个卵用,挨冻受饿的,还危险”
、、、
说罢,拿出大帅风度的他,大手一挥,让魏君重去传将令了。
这个时候,这个老匹夫,就拿出了主帅气势,根本不跟新来的两位商量。
现在,援兵都在入营了,剩下的,也花不了几个时辰。
那之前安排的兵力,兵阵,就没用了,赶紧撤回大营吧。
“诺!!”
副将魏君重,也是二话不说,沉声应了一句。
随即,猛的站起身,对着两个副帅,抱拳拱手行礼,再转身离开大帐。
左右两侧,刘震和龚铭,也是一脸的凝重之色,点头颔首,回应了一下。
他们两个,精明的很,都是刚刚到前线大营,肯定不会乱插嘴,干涉祁三升的布置。
这里是前线啊,里面的清狗子,随时可能暴起冲出来。
这些领兵大将,可没那个闲工夫,留在这里瞎扯淡。
“咚!!!”
完事了,主位上的祁三升,把大茶碗重重的敲了一下。
然后,缓缓的举起来,对着左右两侧,遥敬说道:
“缪乌王”
“龚先生,龚副帅”
“兵临前线,军中严禁饮酒”
“在这里,本侯就以茶代酒,敬两位一碗茶水,略表心意”
“干了这碗茶,咱们就是兄弟,就是袍泽,勠力同心”
“吾皇万岁,大明万年,杀鞑子,杀清妖,干死野猪皮”
、、、
低声吼完了,他也不再废话了。
端起来,再遥敬一下,粗脖子扬起来,咕咕咕的,牛饮干完了。
只是,茶水中的苦涩,让这个老匹夫,眉头直皱,味同嚼蜡啊。
他也想喝酒啊,多爽快啊,喝起来,干劲十足,畅快淋漓的。
但是,他是一军之主将啊,得以身作则啊。
万一喝酒了,被亲卫营的锦衣卫暗探,发现了端倪。
那就呵呵了,轻者免去主将位置,重则重罚,侯爷都保不住啊。
他可不敢尝试啊,现在的侯爷,很值钱的,他还想保住了,留给儿子祁磊传下去呢。
左右两侧,龚铭和刘震,也不敢怠慢。
赶紧端起大茶碗,板着个铁脸,回敬主位方向,口中一起喊道:
“吾皇万岁”
“大明万年”
“杀鞑子,杀清狗”
“杀清妖,干死野猪皮”
、、、
吼完了,也是一个鸟样子,咕咕咕的,全部干完了。
这就是大明军队,现在最常用的日常,皇帝万岁的口号,喊的贼响。
毕竟,很多老武夫,都是新兵营出来的,日常的出操,也都是这么过来的。
很自然的,时间一长,这些口号,也成了领兵大将的口号。
口号这玩意,你喊了,有没有问题,别人不知道。
但是,要是不愿意喊,拒绝喊,那十有八九,肯定有问题的,都惦记着呢。
“咚”
主位桌子上,咚的一声,咸宁侯郑重的放下大茶碗。
喝完了,也聊完了,叙旧也结束了,那就该谈正事了。
缪乌郡王,国舅爷刘震,嘴上少毛,办事不牢,当着菩萨供起来就是了。
兵部龚侍郎,那就不得了啊,是军师,谋士出身啊。
祁三升这个老匹夫,可是盼望了很长时间啊,终于等到了先生,谋士啊。
“两位副帅”
“这一路上,走的怎么样,可有什么不顺的?”
“你们是知道的”
“本侯这里,兵力上,没什么多大优势”
“城里面的清狗子,也有一万多精锐,还有不少骑兵大队”
“哎,本侯也是没办法的”
“没有足够的兵力,派出去,到后方接应你们”
“不过,收到你们的传讯以后”
“本侯也加强了人手,在四个城门上,堵住了清狗子的出城,出兵方向”
“尤其是城南,岳屏山上,驻扎了不少清狗子,极度的危险”
“好在,今天的野猪皮,够谨慎,没那个狗胆子,杀出来搞事”
“否则的话,呵呵呵,嘿嘿嘿、、、”
、、、
呵呵嘿嘿,冷脸冷笑,冷声冷语,眼眸里全是精光,杀气啊。
他也是老武夫啊,征战沙场几十年,基本的排兵布阵,肯定没问题的。
之前,他在兵力上,没什么优势,打不出什么鬼名堂来。
现在,援兵都到了,那就不好意思了。
狠辣的他,都布好了阵势,就等着里面的清狗子,杀出来呢。
到时候,明军里应外合,一举歼灭出城的清军,不要太爽啊。
攻城战啊,太容易死人了,死伤无数啊。
他祁三升,也想学那个李晋王,把鞑子引出来啊,在外面围杀啊。
可惜,这些功夫,都白费了,鞑子不上钩啊,死憋着不出头啊。
“呃!!!”
左右两侧,龚铭和刘震,抬头对视一眼,都没有选择立刻接话。
这个很头疼啊,这里是军营啊,军职最重要。
他们两个人,都是一样的,都是大军的副帅,原则上,是一样的权力。
好在,年轻的刘震,很是懂事,识趣,没有过多的纠结,纠缠。
连忙放下大茶碗,对着龚铭点了点头,摆手随意的说道:
“龚兵部,请”
仅仅四个字,说完了,国舅爷,就闭嘴不言了。
“呼哧、呼、、”
也就这四个字,让另外两个大佬,对视一眼,都深深的松了一口气。
祁三升,龚铭,也怕啊,怕年少冲动的刘震,乱来啊,瞎搞事啊。
到时候,万一争吵起来,搞出事来,他们也得跟着完蛋了。
“呵呵!!!”
当然了,刘震也没那么傻,那么冲动,内心里,呵呵一笑了之。
自家事,自己知,他可没那么傻,更不会有啥冲动的,冲撞啥的。
来之前,他的老岳父,都提点过了,多听多看,少插嘴,多学学吧。
不要以为自己是郡王,国舅爷,就乱插手战事,朱皇帝的锦衣卫,不是吃干饭的。
当然了,刘震也懂这个道理。
龚铭和祁三升,都是打了几十年的老武夫,老江湖,不是一般的厉害啊。
这时候,他就得低头怂腰,老老实实的,待着吧。
“祁大帅”
“哎,这一路走过来,不好走啊”
“否则的话,老夫也不会传信,让大帅加强戒备”
、、、
放下心事的龚铭,先对着祁三升,摇头抱怨了两句,不好走啊。
确实是不容易啊,援兵有1.6万兵马啊。
走的心惊胆颤,又得赶路,想快点到达前线衡洲府,耗费不少心血的。
“首先,就是时间上”
“此处大战,东征北伐,陛下的大军,才是主力”
“因此,所有的战略物资,钱粮,战船,渡船,骡马,都是优先广东那边”
“咱们啊,这一路的援兵,没有战船,骡马,渡船护送,走的太慢了”
“相较于常德,荆州,两个方向,都有水运押送,一日千里啊”
“老夫,估摸着啊,他们至少能提前五六天时间,就到达了前线”
“所以说啊,这个行军上,咱们这一路,肯定是最吃亏的”
“走的最慢,全靠两条腿,望山跑死马,一个个的,累个半死不活的”
“哎、哎!!!”
、、、
自怨自艾,说到走路,龚铭是长吁短叹,一肚子火气,又无处发泄。
想起来,他的双腿,屁股上,都感觉到火辣辣的疼啊。
现在,大明的军队,太能跑了,他跟着就是受罪啊。
但是,不跑又不行,再拖下去,半个月都到不了衡阳城,战功肯定没了。
没得办法啊,东征北伐,朱皇帝的御驾亲征,才是真正的主力。
他们这些,所谓的主将,副帅,全是后娘养的,渡船都找不到几艘,可怜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