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褪去其最深沉的墨蓝，东方天际渐渐泛起一层柔和的鱼肚白，如同画家用最细腻的笔触为天空晕染上第一抹底色。卧室里，静谧安宁，只有两人清浅交织的呼吸声。
路皓辰的生物钟让他在第一缕微光透入窗帘时便悄然醒来。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侧卧着，凝视着身旁仍在熟睡的程曦。晨曦的微光模糊地勾勒出她柔和的轮廓，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睡颜恬静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全然不见昨日画室里那个激情澎湃的艺术家模样，也不见昨夜那个在巴黎夜色中光彩照人的路太太。
他的心尖仿佛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涌起一股近乎虔诚的温柔。他极轻极缓地俯身，生怕惊扰了她的好梦，将一个饱含怜爱与珍惜的吻，印在她光洁温热的额头上。
程曦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咂了咂嘴，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醒来。
路皓辰的唇角无声地扬起，又静静地看了她片刻，才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下床。他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如同敏捷而优雅的猎豹，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回身仔细地为她掖好被角，他才轻声走进衣帽间，换上一身舒适的休闲装。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联系助理处理公务，也没有去书房，而是径直走向了厨房。这个平日里几乎由佣人和厨师主导的空间，此刻因为他而有了不同的意义。
他记得她昨晚迷糊中的呓语——“明天……我们再去看日出好不好？在塞纳河边……”
他决意亲手为她实现这个愿望，并用一顿充满心意的早餐，开启这独属于他们的清晨。
冰箱里食材充足且新鲜。他系上围裙——这个动作对他而言有些陌生却新奇——开始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他并非精通厨艺，但简单的西式早餐尚能应付，更何况投入了百分之百的用心。
研磨咖啡豆，用意式咖啡机煮出香气浓郁的 espresso 作为基底；熟练地打发牛奶，小心地注入杯中，竟然拉出了一个略显生涩但心意满满的爱心图案。煎锅里，太阳蛋的边缘被煎得焦黄酥脆，蛋黄依旧溏心；培根散发出诱人的焦香；几片全麦面包在面包机里跳起，散发出温暖的麦香。他还细心地切了些新鲜的水果草莓、蓝莓、猕猴桃，色彩缤纷地摆放在白瓷盘里。
半个小时后，一顿看似简单却无比丰盛、凝聚着爱意的早餐便准备好了。他将餐点精心摆放在铺着亚麻餐巾的托盘里，连同那杯带着爱心拉花的拿铁一起，端向了卧室。
卧室里，程曦还在沉睡。阳光又明亮了些，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一条温暖的光带。
路皓辰将托盘轻轻放在起居室的小圆桌上，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回床边。他蹲下身，与她的脸颊平齐，伸出手，用指背极其轻柔地摩挲着她的侧脸。
“曦曦，”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像清晨最和煦的风，“该起了了，我的小懒猪。”
程曦在睡梦中蹙了蹙眉，似乎不满被打扰，下意识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路皓辰低笑一声，耐心十足地继续轻唤：“再不起床，太阳可就要晒屁股了。你不想去看塞纳河的日出了吗？”
“日出……”这两个字仿佛带有魔力，穿透了睡梦的迷雾。程曦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朦胧的视线里，是路皓辰放大却依旧英俊得令人窒息的脸庞，和他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
“皓辰？”她刚醒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软糯，“几点了？”
“刚好来得及。”路皓辰将她散落在颊边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我做了早餐，吃完我们就出发。”
程曦的意识渐渐回笼，想起了昨晚自己临睡前的请求，也闻到了空气中隐约飘来的咖啡和食物的香气。他竟然真的记得，而且还亲手做了早餐！一股巨大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驱散了所有的睡意。
她撑着坐起身，脸上绽开一个带着惊喜和甜蜜的笑容：“你做的早餐？”
“嗯，尝尝看合不合口味。”路皓辰扶着她起身，将柔软的睡袍披在她肩上。
当程曦看到小圆桌上那份摆盘精致、甚至还有爱心拉花的早餐时，惊喜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感动。她抬头看向路皓辰，他穿着休闲服系着围裙的样子，与他平日里西装革履、运筹帷幄的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萌，却显得无比真实和温暖。
“你……”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快吃吧，时间刚好。”路皓辰为她拉开椅子，将刀叉递到她手中，自己则在她对面坐下。
咖啡香醇，食物美味，更重要的是那份融入其中的心意。程曦小口吃着太阳蛋，感受着溏心在口中化开的温暖，觉得这是她吃过最美味的一顿早餐。他们安静地享用着食物，偶尔相视一笑，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甜蜜与默契。
吃完早餐，程曦快速洗漱换衣。她选了一套轻便的运动装和舒适的平底鞋，将长发扎成利落的马尾，素面朝天，却洋溢着青春活力的气息。
路皓辰也换下了围裙，同样是一身休闲打扮，少了平日的凌厉，多了几分随和帅气。
清晨五点不到的巴黎，尚未完全苏醒。街道空旷而安静，只有偶尔驶过的清洁车和早起的送货员。空气清冷而洁净，带着露水和植物的清新气息。他们依旧自己开车，缓缓驶向塞纳河畔。
到达河边时，天际已经染上了绚丽的橙红与瑰紫。太阳还未露出地平线，但它的光芒已经迫不及待地为云朵镶上了金边。塞纳河水仿佛也感受到了这份期待，平静的河面倒映着天空中变幻莫测的色彩，宛如打翻了的调色盘，美得令人窒息。
他们找了一处视野开阔的河堤，并肩坐下。路皓辰很自然地将程曦揽入怀中，用大衣裹住她，抵御清晨的微寒。程曦依偎在他温暖的怀里，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目不转睛地望着东方。
周围几乎没有人，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这条沉默流淌了千百年的河流和即将上演的日出盛景。
“冷吗？”路皓辰低声问，将她搂得更紧些。
“不冷。”程曦摇摇头，心里和身上都暖呼呼的。
忽然，天际线的颜色愈发浓烈，最亮的那一点金光猛地跃出了地平线！如同一个盛大仪式的开场，太阳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缓缓上升，将温暖而耀眼的光芒洒向大地。
刹那间，整个塞纳河都被点燃了！河水荡漾着碎金般的光芒，古老的桥梁、建筑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生命，轮廓清晰而温暖。阳光也照亮了程曦的脸庞，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倒映着初升的太阳，闪烁着惊叹和喜悦的光芒。
“好美……”她喃喃自语，几乎被这大自然的壮丽之美夺去了呼吸。
路皓辰没有看日出，他的目光始终落在程曦的脸上。看着她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的侧脸，看着她眼中璀璨的光芒，看着她因感动而微微张开的嘴唇。在他眼里，再美的日出，也不及她此刻万分之一的动人。
“嗯，真的很美。”他附和着，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目光始终未曾离开她。
程曦感受到他专注的视线，转过头来，恰好撞入他深邃的眼眸中。那里面蕴含的深情和欣赏，比阳光更加炽热。她的脸颊微微泛红，心再次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在璀璨的晨光中，他缓缓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带着清晨的凉意和阳光的温暖，带着咖啡的余香和彼此的爱意，温柔而绵长，纯粹而神圣。仿佛天地间初开，万物新生，而他们是彼此最初的也是唯一的信仰。
日出东方，其道大光。塞纳河水无声流淌，见证着这份在晨曦中熠熠生辉的爱情。
许久，路皓辰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蹭着鼻尖。
“谢谢你，”程曦轻喘着，眼中水光潋滟，“谢谢您带我来看到这么美的景色，谢谢你的早餐，谢谢你……的一切。”
“傻瓜，”路皓辰轻笑，拇指摩挲着她微肿的唇瓣，“你想做的，我都会陪你。”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了，天空变得湛蓝明亮，城市开始喧嚣起来。但属于他们的静谧而美好的二人世界，却仿佛被定格在了这晨曦金色的光芒里。
他们在河畔又坐了很久，享受着阳光的沐浴，看着河鸥飞翔，看着城市渐渐苏醒，低声交谈着，分享着彼此的感受和想法，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直到程曦的肚子不争气地又叫了一声，两人才相视一笑，决定去寻找一家地道的咖啡馆，补充能量，继续享受这美好清晨的悠闲时光。
手牵着手，沿着沐浴在晨光中的塞纳河畔缓缓行走，背影被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仿佛再也分不开。昨日的艺术激情、微妙醋意、夜色的浪漫，最终都化为了今日晨曦中的温暖相守与深刻理解。他们的爱情，在巴黎的日出里，迎来了又一个新的、更加坚实的开始。
阳光愈发温暖，将塞纳河水染成跳跃的碎金，也驱散了清晨最后一丝凉意。程曦那一声小小的腹鸣，像是一个可爱的信号，打破了两人间静谧的凝视，随之而来的是心照不宣的莞尔。
“看来某人的艺术灵魂也需要世俗的能量补充了。”路皓辰调侃道，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语气里满是宠溺。
“是某位先生准备的爱心早餐太美味，但分量对于即将进行艺术思考的大脑来说，还略显不足。”程曦笑着回敬，心情如同这晨光一般明媚灿烂。
他们依旧十指相扣，沿着河岸不疾不徐地走着，不再需要寻找特定的目的地，氛围本身就成了最好的向导。巴黎的早晨刚刚拉开序幕，路边的小咖啡馆纷纷支起了露天座椅，白色的圆桌，藤编的椅子，空气中弥漫着新鲜咖啡豆研磨后的焦香和刚出炉的可颂那诱人的黄油香气。
他们随意选了一家看起来颇有年头的街角咖啡馆。绿色的遮阳棚，略显斑驳的墙面，以及门口堆叠的旧报纸，都透着一种未经雕琢的、本地人的生活气息。老板娘是个丰腴热情的中年妇人，围着干净的围裙，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法语向他们打招呼。
在露天座位坐下，路皓辰为她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和一份刚烤好的、淋着蜂蜜的可颂，自己则要了一杯黑咖啡。
等待的间隙，阳光正好洒在程曦身上，她微微眯起眼，像一只餍足的猫。她看着对面姿态闲适的路皓辰，他褪去了所有商场上的锋芒，大衣随意搭在椅背，高领毛衣衬得他下颌线条愈发清晰流畅。他偶尔看向她的眼神，不再带有昨夜那种复杂的探究和审视，而是全然放松的、带着暖意的欣赏。
“好像在做梦一样，”程曦轻声说，手肘支在桌上，托着腮，“昨天还在画室里灰头土脸，晚上在夜色里晕头转向，现在又坐在这里，和你一起喝咖啡，看着巴黎醒来。”
路皓辰端起黑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醇香在舌尖化开。“喜欢吗？”他问，“这样的早晨。”
“喜欢得不得了。”程曦用力点头，眼神晶亮，“比参加任何一场华丽的晚宴、开幕式都要喜欢。感觉……更真实，更贴近生活，也更贴近……你。”最后三个字，她说得有些轻，却格外清晰。
这时，老板娘送来了他们的点单。程曦的可颂烤得恰到好处，外层酥脆，内里柔软，蜂蜜的甜香和黄油的浓郁完美结合。她小口咬着，满足地喟叹一声。
路皓辰看着她毫不做派的吃相，眼底的笑意更深。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揩掉她唇角沾到的一点蜂蜜碎屑。这个自然而亲昵的动作，让程曦的脸微微发热，心里却甜得像化开的蜜。
他们就这样悠闲地坐着，喝着咖啡，吃着简单的早餐，看着行人渐渐增多，有匆忙赶路的上班族，有背着画板寻找灵感的艺术家，也有像他们一样悠闲享受晨光的游客。手风琴的声音不知从哪个角落又飘了过来，为这个早晨增添了几分跳跃的音符。
“接下来想去哪里？”路皓辰问，“今天没有安排，都听你的。”
程曦歪着头想了想，目光掠过波光粼粼的河面，望向对岸那些古老的建筑。“我们随便走走吧，没有目的地的那种。也许能发现一些旅游指南上没有的小巷子，或者某个不起眼却很有趣的小画廊？”
“好。”路皓辰毫不犹豫地答应，“今天你是唯一的向导。”
结账后，他们再次融入巴黎的街巷。没有地图，没有计划，完全凭着感觉信步而行。他们穿过热闹的市集，看着摊位上琳琅满目的奶酪、鲜花、水果，色彩斑斓，生机勃勃；他们也拐进安静的石板小巷，两侧是斑驳的高墙和爬满藤蔓的古老公寓，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轻轻回响。
在一个拐角，他们真的发现了一家极其狭小的画廊，橱窗里陈列着一些风格独特的版画。程曦立刻被吸引，拉着路皓辰推门进去。画廊主人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正戴着眼镜专注地修补一本古籍。见他们进来，只是微笑着点头示意，并不多言。
程曦沉浸在那小小的艺术世界里，仔细欣赏着每一幅作品，偶尔和路皓辰低声交流几句她的看法。路皓辰耐心地陪着她，虽然他对这些现代版画的了解远不如她对古典油画那般深刻，但他愿意听她说，愿意去理解她眼中的美。
最终，程曦选中了一幅描绘巴黎屋顶的小幅铜版画，线条简洁却充满了诗意。路皓辰毫不犹豫地买下，作为这个清晨意外收获的纪念。
走出画廊，阳光正好。程曦拿着包装好的小画，心情雀跃，仿佛得到了什么珍贵的宝藏。
“谢谢你，皓辰。”她晃了晃手中的画框，“谢谢您陪我‘浪费’时间。”
路皓辰接过她手中的画，另一只手重新握住她的手，深邃的目光看着她：“和你在一起的每一秒，都不是浪费。”他顿了顿，补充道，“是投资。投资在让我感到最平静、最真实的幸福上。”
这句话，比任何情话都更打动程曦。她明白，对于他这样分秒必争的人来说，愿意将时间“浪费”在这些漫无目的的闲逛和小确幸上，才是最深沉的爱与包容。
阳光将两人的影子缩短，紧紧依偎在一起。
晨光中的漫步，咖啡馆的闲暇，无意发现的小画廊，还有手中这份小小的、代表共同记忆的礼物……所有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编织成了这个早晨独一无二的纹理，也让他们在艺术的共鸣和爱情的激荡之外，找到了另一种更为绵长深远的连接——那就是共享平凡时光的温暖与安心。
他们的巴黎之旅，因这顿爱的早餐和这场随性的晨间漫步，而增添了更多烟火人间的温度，也变得更加丰满和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