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裴洛南的指令后,追踪腰间有胎记的女人成了陆沉舟的工作重心。
南方的秋夜裹着黏腻的潮气,空调外机的滴水声有节奏地砸在铁皮雨棚上。
陆沉舟抹了把额角的汗,第无数次按下电脑暂停键。
屏幕蓝光映着他熬红的双眼,戴渔夫帽的女人正跨进醉仙酒吧,米色裙摆扬起的瞬间,后腰那片暗红色胎记像滴凝固的血。
这是他连续调查的第五天,整整三十七段监控视频,反复看了上百遍,连女人走路时左脚先迈还是右脚先迈都记得一清二楚。
\"第二个又不是!\"助理小唐踹开安全屋铁门,t恤后背洇着大片汗渍,运动鞋底还沾着不知哪来的油渍。他把密封袋重重拍在桌上,里面美容院前台的胎记照片泛着诡异的青白色。
\"椭圆形,边缘光溜溜的,跟火焰形状八竿子打不着。\"
陆沉舟翻开标着\"002号\"的文件夹,二十三张偷拍照哗啦啦掉出来。
为了拍到这些,他在不同的地方蹲了整整96小时,蚊虫围着转,脖子被晒得脱皮,连老板娘训斥员工的家长里短都听了个遍。
有次差点被当成小偷,多亏他灵机一动举起外卖箱,谎称来送奶茶。
超市那次差点让他以为找到了真凶。
监控里推婴儿车的年轻妈妈弯腰捡奶瓶,后腰的红印子和目标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陆沉舟连续三天守在奶制品区,假装挑奶粉,实则用藏在墨镜框里的微型摄像头偷拍。
他甚至摸清了对方买的奶粉品牌、付款用的手机壳颜色,以及哄孩子时哼的跑调儿歌。
有天孩子突然哭闹,年轻妈妈手忙脚乱,他差点忍不住上去帮忙,但还是死死忍住,生怕暴露身份。
结果实验室一检测,那只是用荧光颜料画的临时纹身,在紫光灯下显露出蜘蛛网似的网格纹路。那一刻,他盯着检测报告,感觉自己像个被耍的傻子。
线索断了又找,陆沉舟盯上了那双带波浪花纹的高跟鞋。
他戴着鸭舌帽,揣着自制的工作证,跑遍全市27家高档鞋店。
在\"罗莎定制工坊\",他蹲在地上捣鼓了整整三个小时,才修好老板娘那台总漏水的咖啡机。听着对方抱怨儿子叛逆期的种种,从逃学到早恋,他一边应付着,一边盘算怎么拿到订单记录。
终于换来翻看档案的机会,泛黄的订单册里,客户签名栏只有个龙飞凤舞的\"夜\"字。
他又花了四个小时翻遍垃圾桶,在碎纸堆里拼凑出半张写着\"玫瑰货运\"的收据,手指被纸片划得全是口子,血珠渗出来染红了纸片。
蹲守玫瑰货运公司那晚,雨下得像有人拿桶在头顶泼。
陆沉舟躲在变电箱后,望远镜被雨水糊得模糊不清,只能不停用衣角擦拭。
突然,一枚银耳钉从集装箱缝隙掉出来,在地上滚了两圈。
他顾不上多想就冲了出去,泥水溅得裤子上全是黑点。
指尖刚碰到耳钉,仓库里\"轰\"地炸开白光,等他缓过神,满地文件烧得只剩边角,勉强认出几个字。
他用外套扑火,手背被烫起一串水泡,火辣辣地疼,最后只抢出半张烧焦的送货单,日期正好是醉仙酒吧监控里女人出现的前一天。
小唐后来笑话他,说他当时像只被火烧了尾巴的猫。
\"还是有问题!\"小唐把热成像视频往桌上一推,画面里女人走出酒吧时,周身泛着蓝白色的光晕,像裹着层鬼火,\"体温比正常人低好几度,普通胎记哪会发光?\"
陆沉舟猛地想起第一个怀疑对象——总在凌晨倒垃圾的清洁工。
调出之前拍的视频逐帧查看,发现她每次经过摄像头,都会故意把背包带子往下拽,露出胎记的角度精确得像量过一样,但最终比对结果还是不符合。
古董拍卖行的三天堪称煎熬。
陆沉舟特意租了套不合身的西装,肩膀卡得难受,领带勒得脖子生疼,还对着镜子练了上百遍举杯的姿势。
穿旗袍的女人举手竞价时,后腰那道暗红色疤痕和照片里的像极了。
他假装失手掉落翡翠耳环,弯腰时瞥见旗袍开衩处的暗红印记,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可dNA检测结果浇了盆冷水——那是用朱砂混着鸽子血画的人体彩绘,遇热就会褪色成淡粉色。
他反复看着检测报告,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些天做的都是无用功。
旧书市追逐战差点要了他的命。
追到第七个书架时,他被横七竖八的书堆绊倒,膝盖磕在铁架上肿起老高,疼得眼前直冒金星。
一本《血色玫瑰》摔开,掉出个内存卡。
插入电脑却跳出直播画面:安全屋里,小唐被几个人按在桌上,屏幕上密密麻麻列着二十几个\"嫌疑人\"资料,每个人名字后面都标着个\"x\"。
接着画面一黑,再没了动静。
他握着鼠标的手开始发抖,满脑子都是小唐平时贫嘴的样子,担心这个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会出事。
攥着便利店聋哑女孩塞的纸条,陆沉舟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顺着纸条摸到废弃诊所那天,腐臭味差点让他吐出来。
手电筒扫到角落时,电脑里正播放着一段视频∶戴渔夫帽的女人转过身,脸上的面具图案是开满花的藤条,像蜿蜒的小蛇爬满整张脸,咧嘴一笑,露出两颗金牙。
\"玩得开心吗?\"女人发出冷漠的话语,\"那七个带胎记的女人,不过是给你准备的戏本子。\"诊所墙面突然弹出暗格,里面塞满档案袋,每张照片都拍着不同女人的后腰胎记,标签上写着\"荧光款定位用\"这些奇怪的词。
陆沉舟这才明白,自己这几天查到的每个\"嫌疑人\",都是对方故意留下的诱饵。
那些精心设计的巧合,那些看似关键的线索,全是为了引他上钩,然后再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只是,让他不明白的是,向媒体透露的不是假案情吗?夜莺又怎么会知道他的意图,还提前做了防范,给他挖了一个大坑让他去跳?
陆沉舟正冥思苦想时,突然冲出来一个女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一支注射器扎进他手臂。
陆沉舟感觉浑身发软,却咬着牙撞向电脑桌,在意识模糊前按下保存键。
看着那些数据一点点被保存之后,他昏了过去。
等他在废墟里醒来,内存卡已经化成黑泥,手机上全是小唐的未接来电,最后一条消息停在二十点十七分:\"仓库炸了...人被救护车带走了...\"
陆沉舟扶着墙站起来,后腰突然一阵灼痛。
他低头看着手上的血,恍惚觉得有块暗红色的印记正在皮肤下蔓延。
远处乌鸦乱叫着飞过,诊所墙上那只没画完的血鸟,尾巴上的颜料混着雨水,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红痕,像条永远走不出去的路。
他知道,这场和\"夜莺\"的较量,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