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东会议室的空气里还浮动着讨论的余温，像未散尽的硝烟。
长桌两端，五份签妥的股权协议整齐码放，朱红印章在米白纸上洇出清晰的轮廓，如同给这场筹备近三个月的豪赌盖下终章——要做就做全球顶尖互联网公司，这句从狂想落地的誓言，耗掉的又何止是三百亿资金。
李娜指尖轻划过协议上的“20%”，忽然想起两天前劝蒋瑞风入伙的场景。
他正低头用放大镜端详那块据说值两亿米金的翡翠原石，灯光透过镜片在石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闻言头也不抬
“没兴趣，我的主场在矿场，现在翡翠行情稳步上涨，哪分得出精力？”
他指尖沾着青灰色石粉，漫不经心地补充，“真缺资金，五亿美金随时给你划过去。”
她记得那块原石最终的去向——各项评估后被认定风险极高，以2.3亿美金转手给了原石商人。
行内人都知道，蒋家抛出的料子，要么是看走眼的漏网之鱼，要么是他们用各式仪器反复筛查后，判定毫无价值的边角料。
那些鉴石专家，配上祖传的秘辛和进口的光谱分析仪，简直比透视眼还精准。
赌石市场里“十赌九输”的传闻都是客气话，遇上他们筛过的石头，实则是十赌十输。
手机里存着蒋瑞风新发的照片，半露的帝王绿原石在矿灯下泛着幽冷的绿光。
“韩总，最后确认了。”李晨的声音带着掩不住的疲惫，他面前“10%”的持股比例像道浅痕，刻着无奈。半个月前助理递来的报表上，新能源基金的亏损数字又跳了格，原本计划的15%份额，终究被死死套牢的资金卡成了现在的模样。
韩楚风点头时，指腹无意识摩挲着“25%”的字样。他瞥向对面的陌凤箫，这位持股相同的股东正漫不经心地转着钢笔，袖口露出的Graff diamonds hallucination腕表，表盘碎钻在灯光下流转，晃得人眼晕——那光芒里藏着的，是能让亚太区资本圈震颤的威慑力。
不过半小时前，这里还是另一番光景。各方助理唇枪舌剑，为总裁人选据理力争。李娜明确支持韩楚风，直言自己精力不足，股权影响力也有限；李晨和阿米尔·汗则态度暧昧，指尖在桌面上敲出犹豫的节奏。
“不必争了。”陌凤箫忽然开口，钢笔“咔嗒”一声停在指间。他目光扫过全场，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我也投韩楚风。”
会议室瞬间静得能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轻响。韩楚风并不意外他会表态，却没料到是这个答案。
当初本没打算拉他入伙，奈何实力不足，陌凤萧终究成了各方面条件最优的合作伙伴。
尤其最初他表现得格外好说话，韩楚风还暗忖让他当个省心股东也不错，没曾想李晨的资金突然出了纰漏，反倒让陌凤箫的股权分量和他持平了。
他想起第一次谈判时，对方的人把他所有地产的抵押风险算得比银行还精，那时便知，这人从不做亏本买卖。
“我挂个副总裁的名。”陌凤箫推过一份简历，“弘瀚的日常事务由陌凤云负责，你们查过他操盘的并购案就知道分量。”
弘瀚是最后敲定的公司名字。
韩楚风甚至不用翻开简历，瞳孔已微微收缩。陌凤云的名字在圈内如雷贯耳，更别提他那支精英助理团队，其分量不言而喻。
“他回听你派遣的。”陌凤箫补充道，语气里带着笃定，“你敢把全部产业押进来，陌某很欣赏你这份魄力，”
韩楚风抬手示意，特助立刻递上另一份文件：“介绍一下，周立夫，前亚洲区风控总监，现任首席战略官。”他毕竟也很忙，不可能一直在这盯着这位是他的代表。
要知道这位曾精准预判两次金融危机的华尔街大牛走进来时
阿米尔·汗忍不住低呼出声——此人的厉害，圈内无人不晓。
“看来大家都带了硬手。”李娜忽然笑了，侧身介绍自己身后的女士，“安瑞思，39岁，华人。华尔街当年最年轻的投资高管之一，金融界的数据天才，23岁博士毕业。”
那位穿着极简白衬衫的女士颔首致意，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藏着算法模型。
每个人都在棋盘上落了子，又默契地给对方留着余地。
走出会议室时，暮色已漫过落地窗。李娜的手机震了震，是蒋瑞风发来的消息，说若后续资金不足，他愿意支持她，“省得你焦头烂额，也算帮你在公司多挣些话语权”。
韩楚风望着城市渐次亮起的灯火，掌心那份总裁任命书忽然烫得厉害。
三百亿起始资本背后，是几方势力的角力，尤其阿米尔·汗与陌凤箫，皆是不容小觑的狠角色。而那些藏在协议背后的斗争，才刚刚开始浮现。
三人各有行程：韩楚风暂留新加坡，李晨飞NYc，李娜则要赶去魔都处理盛兴事务。偏巧遇上航线冲突，这趟赴沪，她只能与陌凤箫同乘一架私人飞机。
李娜如今经事不少，又与陌凤箫是公司合伙人，同乘一架飞机本没什么不妥。
可踏入机舱时，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咋舌——同样是私人飞机，对方这架的豪华程度堪比总统套房。
自己那架简直是经济适用款。她暗自嘀咕：不过是代步工具，犯得着这么铺张？
尤其想起上回地皮拍卖，这人虽没明说，可他与李黄光交换的眼神，分明在说她和韩楚风是不知人间疾苦的败家子。
此刻满舱的奢靡，倒显得那眼神有几分讽刺。
机舱里静得让人头皮发麻。李娜手指微微收紧，目光越过陌凤箫肩头望向舷窗，窗外只有厚厚的云层。
可身边这人散发出的压迫感，让她坐立难安。这是她第三次见陌凤箫，却是头回单独相处。
他明明只是随意靠在对面沙发上，双腿交叠，姿态慵懒，身上淡淡的雪茄气息在密闭空间里漫延，却让她如坐针毡。
“尝尝这个。”陌凤箫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窒息的安静。
李娜抬眼，正好撞上他递来酒杯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水晶杯柄，杯中红色酒液泛着宝石般的光泽。“醒好了，85年的拉菲，更适合现在喝。”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李娜接过酒杯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腹，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低头时，鼻尖萦绕着黑醋栗与橡木桶的香气，确实是顶级好酒，入口也格外顺口。
“上次拍卖会，你好像觉得我和韩楚风不太理智？”她没话找话，试图打破这诡异的氛围。
陌凤箫轻笑一声，端起自己的酒杯抿了一口。“可选的地皮多的是，没必要死磕。”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脸上，“享受和浪费是两回事。”
李娜挑了挑眉。这话坦诚得有些刺耳。“也许吧？”她淡淡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