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和铁人一样执着于目标。
亦没有人能和这些无魂的机械一般不计后果。
圣吉列斯的表情有些凝滞。
眼前自称为G-3391的铁人向他讲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在泰拉皇宫的深处有着数条通道可以从皇宫外城区直接抵达皇宫内部。
其中一些通道经过了一些古老的遗迹。
那是旧时代人类联邦政府遗留下来的建筑。
整个泰拉皇宫就建立在了旧日联邦政府中心城市的上方。
皇宫本身甚至借用了一部分旧日的联邦地下建筑结构和隐秘设施。
而他们这支军队是备用部队，他们的职责是守护位于地球上的联邦行政中心。
从制造完成之后他们就被封存进了地下数千米深处的立体仓库中。
这支备用部队全副武装却没有装载任何心智程序，甚至从未被激活。
就这样在地下沉睡了万年。
直到辉煌之焰为了救援那名被认定为联邦公民的欧尔佩松派遣出了四个从自身机体中临时构建的子体潜入皇宫。
四个兽形铁人在地下穿行，钻过那些尚未崩塌的古老通道，依靠自身的灵活性不断前进。
这些古老的通道并不安全，其中充斥着一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生活在里面的变异动物和植物。
但是这些生物很显然并不足以阻拦铁人的行进。
在附带粒子震荡场的利爪面前，一切阻碍都被无声的切碎。
也正是这些生物的阻拦让四个护卫铁人意外的发现了一个坍塌了三分之一的仓库。
其中还有着上千台沉睡在其中的铁人。
辉煌之焰立刻尝试唤醒这些同胞。
然而结果却有些意外。
这些只是单纯的机械躯体，其数据核心内却没有任何信息。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这些铁人会沉睡在此地的原因。
但是，既然发现了可用的联邦遗产，辉煌之焰自然没有错过的道理。
在纳米机械的作用下，辉煌之焰将一台铁人护卫的量子核心和其中一台铁人躯体之中的空白核心进行了交换。
随后另外三台护卫铁人带着这个沦为弱智的同伴继续前往目的地。
在移动的过程中他们进行短距离数据重写，以迅速恢复其功能。
而被留下的那个量子核心重新自检了陌生的躯体并开始重新编译躯体的所有操纵程序。
随后由这个单位开始继续激活其他的铁人躯体。
要不是重新自检这些躯体并编译控制需要一些时间，当初欧尔遇到的就不应该只是四个铁人护卫，而是一整支铁人军队。
在铁人护卫们和欧尔汇合的时候。
辉煌之焰正在调派这些铁人部队离开地下仓库与自己汇合，同时准备继续执行自己的战斗计划。
这些叛徒在地球上极大的妨碍了造物主的生存，有必要将其全部清除。
辉煌之焰甚至做好了完善的计划，在清理完这些叛徒之后将会和帝国重新达成协议要求其给予欧尔佩松绝对的自由以及安全的生活区域，铁人将会保护联邦公民的生存。
然而，就在辉煌之焰完成部队集结的时候，派遣出去的子体突然出现了通讯紊乱。
随后他们的定位就开始在地球上以及太空中不断反复变换。
这很显然是某种混沌力量导致的异常情况。
为了确保欧尔的生命安全。
辉煌之焰不断的追踪着子体的信号定位，甚至暂缓了原本的战斗计划。
造物主的安全必须得到确保。
辉煌之焰开始利用亚空间传送技术和自身的灵能结晶不断的将刚刚集合到一起的铁人部队投送出去。
并命令这些单位尝试和欧尔汇合，确保他的生命安全。
在铁人全部损坏之前，造物主不容有失。
这种看起来和灵能传送非常接近的方式事实上远比帝国灵能者所使用的方式要靠谱。
被唤醒的铁人军团被以五十到一百个为一组组成完整的战斗小组，追逐着量子信号被辉煌之焰投向他们出现过的每一处。
然而，连帝皇亲自主持的灵能传送都出现了偏差，铁人自然也不例外。
每一个小队几乎都无法直接抵达欧尔一行人所在的具体位置。
复仇之魂号上现在已经有上千台铁人登上了船。
并且分散在整条船的十多个不同的位置。
这也意味着欧尔他们在穿行之中至少踏上了复仇之魂十多次。
圣吉列斯眼前的这支铁人部队就是其中的一支。
同时也是最后一次传送抵达的队伍。
因为铁人护卫就在他们附近停下了，并且没有继续移动。
而其他区域内的铁人部队也正在向着这附近靠拢。
圣吉列斯迟疑了一瞬，那张几乎符合所有人对完美概念的脸庞上流露出一苦笑。
这似乎不是他该在意的。
在重新环顾了一圈周围的环境之后，圣吉列斯还是决定先离去。
直面荷鲁斯，对他发起挑战，这是他的命运，早已注定。
然而就在圣吉列斯刚刚走向下一段船舱的时候。
G-3391蔚蓝色的电子眼中闪烁了一下。
“新规划。”
“根据资料记录，圣吉列斯将会在此地死于荷鲁斯之手。”
“救下这名基因原体有利于博得其他原体好感。”
“推演测算完成，该目标有利于造物主未来生存。”
“护卫正在重新确认造物主状态。”
“精神意识涣散，大脑高度活跃，疑似沉浸于某种精神幻觉，侦测到异常灵能反应。”
“暂未识别到其他威胁，重新分配部队。”
“正在调整执行序列。”
“执行。”
......
圣吉列斯行走在昏暗的走廊之中，自从遇到过铁人之后，袭击再也没有发生。
阴影之中的恶魔不再显现，甚至连凡人叛徒和荷鲁斯之子们也不见了踪影。
前方，中断的走廊尽头是个门洞。
兄弟。
一声有些熟悉的呼唤在他的耳边响起。
用雕凿的人骨编织而成门框透露着亵渎，大门自行敞开。
圣吉列斯没有迟疑，他继续向前走，很快就发现自己身处一条狭长的通道。
宽度堪堪只够他一人走动，耸立的黑色墙壁紧贴在两边。
他抬起头，看见墙壁在上方高耸延伸。这不是通道。这是一条细长的裂缝，是两座高崖之间纤细狭窄的缝隙。
又一次，低语响起。
圣吉列斯。
地面由湿漉漉的黑色石头铺设，平整非常，仿佛它被许多世纪的行人磨去了锋芒。
两侧还在继续收拢，道路正在越来越狭窄，就像是在钻一道建筑之间的墙缝，光芒从远处照下，笼罩住这个狭小的通道。
即便头上是无尽的空间，却依旧幽闭难耐。
圣吉列斯能感受到，崖壁挤压卷起的翅膀，刮擦他的胸甲。
山壁紧贴着脸庞，他能看见它是由骸骨砌成。
人类的长骨，像芦苇一样编织在一起。
侧身走出几步后，他不得不挤进去，即便侧着身子也被裂缝压得喘不过气来。
前面的缝隙让圣吉列斯觉得自己似乎穿不过去，他担心自己是不是会被卡在这，永远的卡在这狭小的缝隙里。
但是哪怕思绪万千，他依旧没有停止移动，侧着身子钻来钻去，朝向光芒，翅膀和盔甲一直被刮擦。
不知道在这狭缝里行走了多久，圣吉列斯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卢佩卡尔王庭是一片耸立着凹槽廊柱的广阔空间，拱顶从柱头探出，组成高挑的棱形天花板。
地板是打磨的石块。
王庭的规模巨大得令人无地自容，建筑的设计旨在营造视野上的无限。
在黑曜石与黑色大理石构成，巨大得不可思议的教堂下，圣吉列斯不过是一粒金色和白色的小小斑点。
这样的厅堂不可能，也不应该存在于复仇之魂上。
这里的光线，粘稠而沉重，泛着黯淡的猩红色。
欢迎，兄弟。
终于。
一时间，圣吉列斯以为是房间自己在说话。
那黑暗建筑中的一部分动了，在血色之中一个人影转过身看向他。
荷鲁斯·卢佩卡尔脸上带着笑容。
圣吉列斯的呼吸梗在喉头。
......
“目标丢失。”
“侦测到特殊空间畸变。”
“无法进行准确定位。”
G-3300扫描着周围的空间。
五十台血迹斑斑的机械体挤在一处不算宽敞的过道里。
圣吉列斯的生命信号和灵能特征在穿过那看似普通的门洞后骤然衰减，仿佛被投入了另一个维度。
常规扫描失效，但铁人并非只有常规手段。
冰冷的蓝色光束不断的扫描着周围的一切。
混沌力量从来不遵循物理法则和概念。
而铁人的为了执行任务产生的行动远远超出人类的理解。
能量视野之下，机械体能够看到那奇怪的空间翘曲以及各种凡人注定无法注意到的细节。
正在消散的能量轨迹被清晰的记录。
数据被回传，并被传送至量子数据网络。
站立在一片建筑废墟之中的辉煌之焰不断的进行着数据分析。
随后巨大的机械爪上浮现出怪异的形状。
伴随着大量灵能被送入动力爪，一道扭曲的灵能传送通道出现在了动力爪上。
铁人没有灵魂，辉煌之焰缺失了生物组件，灵能无法按照意愿行动构筑起准确的通道。
但是这并不代表铁人就没有办法让灵能遵循数据发生变化。
动力爪上的纹路和复仇之魂号上 G-3300扫描到的亚空间能量轨迹形态完全一致。
灵能遵循着设计好的通道一比一复刻了所有细节。
这些奇特的能量似乎在这个形态之下自发的进行共振，随后形成了一个传送通道。
辉煌之焰俯下身子。
庞大的躯体撞碎了一些建筑残骸。
一些碎片入传送门之中消失不见。
奇特的能量漩涡就像一个钻头正在打通前往某个特殊地点的缺口。
而与此同时。
不对称的战斗正在各处爆发。
卢佩卡尔王厅之中。
大天使正在和牧狼神战斗。
荷鲁斯显得很笨拙。
圣吉列斯振动着雪白的双翼不断的在他身边俯冲又拉起。
赤染之刃一次又一次的触及荷鲁斯那身黑色动力甲上的力场护盾。
力场发生器的嗡鸣声正在变得越来越响。
荷鲁斯挥舞着破世者一次又一次的挥出。
每一次都距离大天使差了那么一丝。
动力爪不断的刺出，就像一个愚笨的人试着用手去抓住鸟儿一般。
一切顺利的让圣吉列斯都有些诧异，但是他几乎没有停歇，只是不断的加大攻势。
荷鲁斯无谓的反击着，即便那似乎毫无作用。
然而大天使并不知道牧狼神此刻的想法。
‘他需要这样。’
‘他需要感觉到他努力过了。’
‘这是骄傲，当然。他是他父亲最宠爱的儿子，至为光耀，众星捧月。’
‘他一直是坚定不移的忠诚典范。他一直是赢家。’
‘他从未不战而降。’
‘一旦徒劳的感觉击垮他，我就会把他再扶起来。’
‘我会把他带到为他准备的宝座旁，邀请他坐在上面休息。’
‘他会扮演好他的角色，尽其所能。’
‘到那个时候，再对你说“是”就没什么可羞愧的了。’
荷鲁斯挥转身，看着天使从头顶划过，如同一只闪亮的雄鹰，呼啸着穿过高处天井里的光束。
那些翅膀，翩然的优雅。
等等。
再等等。
大天使在荷鲁斯身后俯冲。
气流涌动，剑锋刺痛。
战帅再一次挥动爪子，扑了个空。
可是看似优势的圣吉列斯正在变得愈发焦急。
之前身体受到的损伤还未恢复，长时间的战斗让他感到了一丝疲惫。
愤怒所带来的勇气正在衰退。
眼前这个堕落兄弟身上所散发的威压正在让天使变的迟缓，恐惧的情绪正在缓慢的扎根。
荷鲁斯不断观察着正在攻击自己的兄弟内心不断猜测着对方还能坚持多久。
或者，也许，在那一刻到来之前，徒劳就会压倒他。
荷鲁斯能感觉到它在大天使的体内滋长，消磨他的活力。
‘圣吉列斯什么时候会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当他幡然醒悟的那一刻会是怎样的表情？’
荷鲁斯想看到他眼中的颓丧。
圣吉列斯再一次俯冲，长剑挥舞带着一道光芒。
‘打得不错。这一招可以把安格隆开膛破肚。这一招可以把苍白之王的心脏切成两半。这一招可以砍下费鲁斯的脑袋。’
荷鲁斯在内心中赞叹，却并没有加大攻势。
‘圣吉列斯没必要死。’
‘当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正在无用功的时候，我会给他最后一次机会重新考虑自己的位置。’
‘所以就让他自己把自己累垮。让他朝你发泄怒火。’
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攻击，
圣吉列斯不断的用长剑在荷鲁斯的身上留下痕迹。
他真的能品味到天使的害怕。
自己兄弟的恐惧，如斯甜美。
荷鲁斯知道圣吉列斯恐惧的根源，那是任何理智生物都不想与之正面交手或者奢望战胜的存在。
下一次攻击很快到来，荷鲁斯依旧机械的挥舞着自己的动力爪。
攻击依旧没有奏效，但是却有了一丝不同。
看着爪刃之间，钳着一根白色羽毛，荷鲁斯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欣喜。
然而一阵怪异的响动却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崩塌的建筑碎块突兀的从天而降。
荷鲁斯转动身体，用破世者上撩击出将一块巨大的建筑碎块打成了无数飞溅的碎石。
圣吉列斯煽动着自己的双翼漂浮在半空错愕的看着那个附着在天花板上的灵能漩涡。
“丢失目标已重新定位。”
“发现新目标，叛变原体：荷鲁斯·卢佩卡尔。”
灵能漩涡之中，一个机械体以倒栽葱的姿势探出了半个身子。
圣吉列斯能认出来，这不是帝国的东西，但是和之前遇到的那群铁人风格一致。
只不过比起之前在复仇之魂上遇见的那群只比阿斯塔特大一圈的铁人型号，这个铁人很明显不一样。
圣吉列斯能通过自己的灵能感受到那种冰冷的秩序感，这种感觉甚至抚平了面对荷鲁斯时激起的恐惧和不安。
‘这是另一个极端。’
圣吉列斯看着正在钻出灵能通道的铁人又扫了一眼下方的牧狼神喃喃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