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巨变将五人惊的呆在原地。
白色的茧几乎眨眼就成型了，一股无形的气息弥漫开来。
“咕嘟……”
不知是谁吞咽了一下口水，冷汗在额前汇聚。
明明是小小的茧房却给他们一种顶级掠食者的错觉。
仿佛那是铭刻在基因中的恐惧。
耳麦中传来了队长的怒吼让五人如梦初醒。
可几人持枪的手僵硬的像是顽铁，任谁也不敢先动作一下。
能入选小队的都是精英，手底下的感染者尸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根本没法接受自己内心的胆怯。
一声怒吼，中间一人当先扣动扳机开火了。
随后几人也惊醒跟着集火。
“铛铛铛……”
子弹穿过车窗打在薄薄的菌丝上却擦出了火星弹开，仿佛颗颗弹头都击打在钢板上。
弹匣很快打空了，可白色茧房没有丝毫反应，甚至没有划痕。
“撕拉。”
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传来。
几人互相对视忍不住齐齐后退。
因为车门推开了。
一只裸足从车内探出，其后是纤细修长的小腿。
皮肤精致宛若大国工匠烧制出来的名贵瓷器，透出一种死寂的惨白。
她抱着一具还在滴血的躯体下了车。
血珠滴落却根本无法在她身上附着，颗颗如雨滑落在地上摔成瓣儿。
她对眼前的几人视而不见。
只是将怀中的人轻轻放在地面，举止温柔的像对待珍宝。
蹲身为他亲昵的刮去脸上溅到的鲜血后这才满意点头。
干净的脸庞对比着烂糟糟的身体，让人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一切妥当后，她这才转过身来。
几人终于看清了。
她五官精塑，面色清冷，薄薄的唇无一丝血色。
一双漆黑的眸子毫无眼白，空荡荡的好像要将人吞噬。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眉心的黑色花瓣。
繁复扭曲的茎须扎根在额头，宛若一顶荆棘花环制成的王冠。
四瓣巨大的碳黑色叶片将她全身包裹。
这衣服宛如是从她身体中长出来的，叶片螺旋拱卫，露出纤长的鹅颈。
散发出一种诡异的美感。
“死。”
沉默到现在的程筠终于开口发出了第一个音节。
声音轻轻的，却有种肃杀的冷厉。
地面震动，厚厚的地基被一股巨力钻破，马路上射出了数条纤细的气根如闪电般扎在五人眉心。
整个救援小队的精锐甚至没来得及惨叫就瞬间全灭。
只余下枪械脱手坠落下的碰撞声。
悬停在直升机上的零五此时手脚冰凉，眼前的巨大变故让他也惊呆了。
好在他心理素质过硬，咬着牙挣脱了胆寒大声吼道：
“给...给我调转方向，走！”
“马上走，快快快！”
耳麦中他扯着嗓子狂呼，仿佛这样就可以泄出心中恐惧。
直升机机翼摆动，立马想要逃离现场。
面对此景程筠只是瞥了一眼就转过头去了。
“对，太好了，我在空中她拿我没办法！”
“怪物，等我回去，只要我能回去……你等着吧！”
零五见那怪物蹲身回去，提着的心瞬间放下去一半攥紧拳头喜不自胜，色厉内荏恶狠狠地想。
忽的，零五的瞳孔瞬间缩如针尖，倒映出一条长长的荆棘之鞭。
“轰隆……”
半空的直升机爆闪火花，机翼像是被热刀切割的黄油，顷刻分离。
失衡的机体飞速旋转扭曲，在天际炸成一团火光。
爆裂飞散的机体零件金属坠落满地。
程筠背后像是长了眼，裙摆下不时伸出根系长鞭将断裂的金属部件一一弹开。
她来到沈易身边。
他白净的脸庞毫无血色，安详的好似睡去。
漆黑如墨的眸子第一次泛起情绪，她想哭却已经失去了流泪的能力。
程筠捧起他的脸抱在怀中，喃喃呓语：
“我知道的……”
“我都知道的，你那天偷偷亲我了是不是……”
“我根本就没睡哦。”
她抚着沈易的唇角，低声祈求，
“你醒来好不好。”
“只要你醒来，亲也好，吻也好，我都答应你。”
“我现在只有你了……”
冗长的沉默中。
那些欢快、温馨、平淡的生活、酸涩的甜蜜在这一刻都化作汹涌的回旋镖狠狠击中她的心房。
是末日中懵懂的初识；
是日常里点滴的照顾；
是相知后无言的默契；
是平淡早晨的轻声问候；
是田间午后的相视一笑；
是漫漫长夜的默默陪伴。
程筠心揪成一团，她突然恨起了自己。
她恨自己那晚为什么没有睁眼，为什么不敢睁眼，明明只要睁开眼拥抱他就好了……
她将自己的脸颊紧贴着沈易，体温流逝他的脸冰冰的。
悔恨充斥心间。
“你不能死，我不允许你死！”
蓦地，程筠扒开沈易的衣服。
她手指轻点在他胸膛，菌丝注入血肉蠕动，一颗颗弹头被顶了出来。
他的血已经快流干了，菌丝填补住了他身体上的空缺。
程筠咬咬牙，指尖深入皮肉向内注入了一大团黑色菌液。
菌液在身体中游走重塑，磅礴的生机很快将沈易的身体恢复如初。
与之对应的是她自己脸色惨白，浑身布满裂纹，像是要碎裂的瓷器。
可程筠却丝毫不理会，只是期待的看着他。
很快手指轻轻颤动，程筠惊喜的攥住沈易的手。
随后他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灰暗的眸子，完全看不到那熟悉的意味。
这只是自己塑造的一个感染体罢了，里面的魂儿已经不在了。
她失望的垂落手臂缩成一团。
闭上眼像是个快碎掉的布娃娃。
困倦袭来，刚刚的举动并不是对她全无影响。
再次睁开眼，满天的阳光洒下。
滚滚的热力熔入身体，头顶的花冠都舒展开了。
程筠转过头，沈易瞪大着双眼僵硬的站在原地，仿佛在守护。
她稍觉安慰，站起身环顾四周，一片破败的场景。
程筠迷茫了，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他在时，尚有来处，他去时，已无人倾诉。
呆愣的站了半晌，她终于下了决定。
囫囵来到这个世界，从哪开始就从哪结束吧。
望着淮景的方向，程筠足下藤蔓生根将她托起，双脚垂落不动身体却径直向前行进。
沈易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两个小小的身影行走在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