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涟漪缓缓平复。
瑞娜低头，看向被强塞入手中的黑剑。
她抬手，生涩地挥动两下。
剑锋轨迹滞涩，动作格外僵硬。
果然，用不顺手。
她垂下手臂，转向岸边。
制服外套随意堆叠在地，眼镜端端正正摆在上面，旁边是那双线条利落的黑色高跟鞋。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静立原地，不再动作。
............
水下。
顾晟操纵阴影，将瑞娜的身体严密包裹，隔绝了水压的直接冲击。
浓稠的黑暗紧密贴合着她的身形下潜，只留下一串细密气泡，无声上浮。
毕竟不是自己的身体，还是悠着点。
他朝着湖底那点幽微光芒径直追去。
左手紧握的白樱微微前倾，分开前方暗流。
光点在视野中逐渐放大，清晰为一团刺目的湛蓝色光晕。
没有迟疑。
黑影骤然沉降，强行排开四周水体，在湖底撑出一片短暂的无水空间。
“嗒。”
脚步声轻轻落在湖底岩层。
顾晟随手抹去发梢水珠，抬眼望向光源。
“结晶？”
他走上前。
那发光的东西，确实是结晶的形态。
可什么样的结晶，能亮到穿透整个湖水，把上面的空间都照亮？
这不合常理。
就连灾难结晶也未必能做到。
顾晟没多想，伸手就朝结晶抓去。
“咔——”
一声极轻微的异响钻进耳朵。
顾晟瞳孔一缩，猛地转头。
湖底，漆黑的水体竟挤开了他的阴影，正丝丝缕缕地渗进来。
“怎么可能？”
唯一的解释是——这水本身有问题！
“嗤——”
黑影瞬间爆散！
密集的水刺穿透阴影，冰冷的湖水轰然灌入。
顾晟呼吸微滞，白樱已横转至身前。
“轰！”
............
水面毫无征兆地剧烈翻腾。
瑞娜瞬间绷紧身体，站得笔直。
目光扫过湖面的同时，右手已条件反射地抬起黑剑。
“嗤！”
一道浑浊的水箭破开水面，狠狠撞上剑身。
巨大的冲击力迫使她向后踉跄两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她抬头望向湖面，瞳孔微微一缩。
现在，她明白公司当年为何放弃这里了。
湖水正在上涨，凝聚成一个巨大的、仅有上半身的人形轮廓。
浑浊的水流构成了它模糊的头颅、粗壮的躯干，以及两条正在迅速成型的手臂。
先前还在疑惑这里为何异常平静。
没想到——这整个湖，就是危险本身。
来不及细想，瑞娜转身就向来路冲去。
即便借用着顾晟的身体，她也绝无可能独自应对一只毫无资料的怪物。
“轰！”
怪物巨手猛击头顶岩层，碎石簌簌落下。
瑞娜头也不回。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护住这具身体。
至于水下的情况？
她相信顾晟自己能解决。
但事情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水是什么？
是流动，是无孔不入。
就在她即将冲进来时那条通道的瞬间——
“咔嚓！”
浑浊的水流从中狂暴涌出，最前方的通道口竟被彻底冲垮。
一道粗壮的水柱直轰向她面门。
瑞娜呼吸一滞，黑剑已本能地横格在前。
“嘭！”
巨力传来，她整个人被狠狠砸飞回去。
若是对付寻常敌人，尚且能勉强应付。
可这怪物......在这主场，操控着无处不在的水流，她绝无胜算。
更何况，她骨子里压根没有战斗的本能。
“咳——”
瑞娜重重摔落在湿滑的地面上，黑色风衣与额发瞬间被冷水浸透。
眼看水流再次凝聚压下，她猛地向侧方翻滚。
随即迅速起身，晃了晃湿漉漉的脑袋，眼神重新凝聚。
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躲。
她目光紧锁着再次翻涌起来的湖水。
“你可要快点......”
————————
“轰！”
顾晟周身黑影一震，再次将压来的湖水强行排开。
但刚刚撑开的无水空间，转眼就被四周翻涌的水体挤压碾碎。
几乎在空间破碎的同时，他又立刻催动阴影，重新撑开另一片。
他必须这么做。
谁知道被这诡异的水重新裹住会发生什么。
他目光锁定不远处那枚依旧发光的结晶。
既然这整片湖水都是活的......
那么，那块亮得异常的结晶，想必就是核心。
“哼。”
顾晟脚下一踏，阴影向前奔涌，强行顶住重压，短暂分开了前方水流。
他抓住空隙，身形疾射而出，直扑向那发光的结晶。
但下一秒，侧面的阴影屏障猛地破裂。
数道高速旋转的涡流带着刺耳的嘶鸣，卷起强劲的拉扯力，朝他绞杀而来。
同时，正前方的黑影也应声破碎。
沉重的水体整个塌陷下来，朝他当头压下。
顾晟眼神一冷。
这水体够阴的，早不动手晚不动手。
偏偏等他深入到这个位置，进退两难时才发难。
“嗤——！”
白樱横斩而出，剑锋撕裂水流，带起一道凝实的暗色弧光。
赤色雷光紧随着迸发而出。
可却在触及水体的瞬间，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墙壁，被硬生生挤压回来。
导电？
导不了一点。
顾晟面色一沉，左手白樱顺势交到右手，再次挥斩。
湮灭之焰层层铺开，与汹涌而来的水体剧烈碰撞，嗤嗤作响，蒸腾起大片白气。
那水流竟被这极致的湮灭短暂阻隔了一瞬。
一瞬，就够了。
顾晟迅速沉身，猛地窜出。
十米距离，转瞬即至。
他左手高抬，直取那枚近在咫尺的发光结晶——
“噗！”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结晶表面的刹那，顾晟瞳孔骤然收缩。
一股尖锐的刺痛感，毫无征兆地从肩胛骨处炸开——
来自他原本的身体。
他的动作不受控制地迟滞了那么一瞬。
仅仅一瞬。
上方水体已轰然压落！
同时，脚下原本坚硬的岩层寸寸碎裂，猛地塌陷。
一个更深、更暗的无底深渊，在他下方豁然洞开。
————————
霜庭。
细雪纷扬，落在流动的河面上。
“诶，你看那边......”
河岸边，一个裹着厚外套的年轻人碰了碰身旁的伴侣：
“水位是不是在下降？”
他指向河心。
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漩涡，正缓慢而持续地吞噬着河水。
岸边的石滩裸露的面积正在肉眼可见地扩大。
“真的诶。”
女伴眨了眨眼：“怎么回事？这个季节不该这样啊......”
一位恰巧路过的狩夜成员停下了脚步，制服胸前的徽章在雪光中微微发亮。
他皱眉盯着那个漩涡，右手不自觉地按上了腰间的武器。
一种微弱的、却绝不容忽视的能量波动，正从水底隐隐传来。
他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上报。
凛疆局势敏感，所有的事都可大可小。
而他们重新复岗的第一天，更是不能有任何疏忽。
可就在他刚掏出狩夜令时——
漩涡消失了。
水面停止了下降，恢复了先前的平静。
“嘶......”
狩夜成员挠了挠头，困惑地看着恢复正常的河面。
“啥玩意啊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