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岭矿区的火焰尚未熄灭,复仇,已经开始。
仅仅十二小时内,王远东布下的外围据点接连崩溃。
从山口废站,到d南侧运输隧道,再到主干道退兵线路,青光小队如野火燎原般席卷而来,不讲战术,不留余地。
目标只有一个:杀。
罗正腿伤未愈,却一马当先,每一次冲锋都仿佛自杀式袭击。
他的指令简单粗暴:“活的不要,全都清掉。”
王远东留下的覆针余部根本没料到青光小队会这么快反扑,且完全不计后果。
他们刚转入收尾撤离,便被一波接一波的追杀压垮——
前线失联,后路炸毁,通讯被干扰,暴雨里听不见脚步,只听见利刃划喉前一秒的风声。
短短一个小时,清点战损时,王远东那边的一个参谋哑着嗓子问:“到底是什么人,跟他妈疯狗一样,不要命了!”
“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不知道多少人,感觉到处都是他们的人,跟他妈不要命一样,我们完全被打乱了。”
“现在要怎么做,要组织起来,反击吗?”
一名队长拿着对讲机,满头是血的呼喊。
他不停地看向四周,就在刚刚,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三个人,直接从上坡跳下来,手里拿着血刀,肉身相搏。
个个跟发了疯的野兽一样。
要不是两名手下拿命阻拦,自己此刻,也已经完蛋。
“不要组织抵抗了,我们的直升机就到了,你们到集合点集合。”
“十分钟后,整个矿区的燃油桶会被同时点爆,整个矿区将被摧毁,你们要尽快,不然等孟缅的步兵营赶到,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参谋下达了最后命令。
“是,我明白!”
队长放下电话,还没往前跑几步,身体忽然一顿,难以置信地看着前方。
视线里,是一具尸体被悬在隧道出口的标志杆上,胸口插着一把军刺,刺上刻着三个字:
“血债血还。”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
一把冰冷的刀刃,从他身后,出现在喉咙:“别走了,一起留下来,陪葬。”
“噗嗤!”
鲜血四溅。
矿区里,覆针小队开始分裂,有人逃,有人投降,但更多的人……根本来不及作出选择。
他们已经在王远东的清洗中学会了残忍,却从未面对过如此赤裸的仇恨。
这不是军事行动,这是狩猎。
而罗正,就是那个从废墟中爬出来的猎手。
暴雨持续。
东岭矿区外围,军方前线通讯车内,林媛面前的屏幕闪烁着红点,每一道闪烁,代表一条命在燃烧。
“报告——”一名青光小队副官推门而入,神情复杂地举起一份紧急调度文书,“罗正没有随主力撤出。”
林媛微怔,眉心缓缓拧紧。
“只有老K、栾西,还有重伤的高磊被送出来……他自己,带走了八人编制的小队,转入矿区,绕行支线通道。”
“他的说法是——要亲手清掉王远东留下的所有人。”
现场安静得可怕。
雨声拍打车顶,像无数子弹砸在钢板上,连窗玻璃都被震出水雾。
林媛沉默了很久,像是没听见那句话。
她缓缓伸手,接过那份战术图,视线却没聚焦在任何一个点上。
“他是疯了吗?”副官低声道,“那边十分钟后就要点燃引爆,火网一烧下来,他们全都得死在里面。”
“就算……就算李生真的死了,也不能让他们白白陪葬啊。”
林媛却笑了。
不是轻松的那种笑,也不是嘲讽,而是那种,被命运击穿之后剩下的讽刺和悲凉。
“你不懂。”
她低声道,眼中闪过一点黯光。
“罗正是疯了,可不是为了青光,不是为了职责,更不是为了这场仗。”
“他是为了李二宝。”
副官一愣。
林媛抬起头,眼神很平静:“李二宝有个本事——总能让身边的人,为他拼命。”
“可他自己,却从来没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那罗正他们……”
副官欲言又止,眼神很是着急。
他很清楚,青光,是林媛的底牌。
是林媛从九爷手中接下来,保命的小队。
可是现在,罗正不愿意出来,叶庆也在里面跟着罗正。
青光小队覆灭,对于林媛来说,将会是个重大打击。
“我劝不动他。”林媛慢慢把手指从桌面上移开,声音很轻,像是那男子与,“下个命令吧。”
“通知罗正——命令他撤退。”
“如果他拒绝,就告诉他,我林媛,会照顾好他所有亲属,他全家老小。”
“这是他最后的退路。”
副官迟疑地张了张口,终究没说出那句“您呢”的劝告。
因为他看见,林媛已经转过头去。
她坐在屏幕前,视线死死盯着那张已变成红灰斑驳的矿区图。
手下轻声道:“林小姐……您也该离开了。”
林媛没有动。
她靠在椅背上,像一尊雨夜中雕刻出的石像,脸色苍白,神情木然,唯有那双眼睛还在盯着屏幕,仿佛要从火海与灰烬中,找回那个不可能存在的影子。
“我不走。”
她淡淡说,像在陈述一件和呼吸同等自然的事。
副官神色一滞:“但王远东还在调集炸药。他……他准备炸穿整个东岭下层,整座主矿井都有可能崩。”
林媛轻轻闭了闭眼,像在咽下一滴无声的泪。
“他要把所有的骨灰都炸碎,对吧?”
副官无言。
林媛轻轻点了点头。
“那我就坐在这里,看着。”
“他毁多少,我就记多少。”
“我们林家欠李二宝一命。”她的声音已经不再颤抖,只剩下钝痛的平静,“如果这是还债的方式,那我坐在这里,陪着他死一次,也算合理。”
副官再度沉默。
屋外雷声炸响,通讯车四周的地面微微震动。
远方火光已然撕裂云幕,东岭矿区像一头将死的怪物,在夜色中喷吐出最后的愤怒。
可林媛依旧坐着。
她盯着那片火光,眼中看不出悲伤,也没有悔恨。
只有一种——等待被劈开的极致冷静。
等罗正的回电,等那句“我活着回来了”。
又或者——
等她心中那个,永远不会回头的男人,奇迹般地再一次,从地狱中走出来。
哪怕只是一次。哪怕是错觉。
她也想,最后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