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宋曦月觉得脸颊有些火辣辣的，心头也又紧又热，她抬头看着那双幽深的眸子清晰映照自己的样子，才如梦初醒一般，抬手往外用力一推。
肯定是靠的太近。
热气都喷洒在自己脸上了。
都怪对方…
自己又没有…
心里这么想着，却越来越有些没底气。
她低叹一声，其实心里清楚，方才若是对方不出手，自己脚腕扭到都是轻的。
再想自己方才所为，难免有些过河拆桥忘恩负义之嫌？
顿时羞恼后悔，又暗暗琢磨，自己都打定主意跟他有什么，怎么不抓住机会？
再想之前的异常，嗯，肯定都是太久没男人。
这么想着，脸颊更像是吃醉酒一般晕开一抹红。
卢枫也惊诧自己方才所为，虽然是情理之下，为了救人，可是的确于礼不合。
尴尬之余，也难免心里微乱。
他虽然不耽于男女情事，却也知道方才太过，很难不让人生气，顿时更加觉得抱歉，犹豫半晌，才下定决心跟对方解释，却一抬头，就看到对方脸色红的吓人，怔愣片刻，才试探开口，“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就是，那个，别以为你刚才救了我，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你要是不找出证据来，我就去有司衙门告你污蔑皇亲…”
说到一半，她啐了一口，似乎是才想起来，自己跟谢君宴要和离，可却又想起什么，急忙改口，“我跟婉云姐姐情同姐妹，以后说不定还能捞个郡主当当，也，也算是皇亲。”
说着，还警告似的给了卢枫一记眼神。
卢枫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脑海里全是宋曦月刚才红着脸啐口又狡辩的样子，原本紧皱的眉头，莫名的舒展开，心情都好似好了起来，嘴角不经意勾起一抹连他自己都不易察觉的笑来。
宋曦月努力做好心理建设，一抬头，就看到他嘴角还没有彻底消失的笑，顿时有些迷了眼，却暗暗咬了咬舌头，让自己严肃几分，不要被美色所惑，继而询问道，“卢大人，你把我喊来，男女共处一室，总不会就只是说些毫无证据的话？！”
此话一出，原本旖旎的气氛，似乎又开始沉闷起来。
让卢枫一时有些慌神，竟然有些误以为刚才都是错觉。
而宋曦月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俏皮的眨了眨眼。
她突然想起以前在话本子上看到的一句话，最高明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身份出现。
她和卢枫亦是如此。
她已经决定改变策略，不信这个生瓜蛋子，不对自己动心。
思及此，她表情又端的严肃了几分，甚至看向卢枫的眼神，还透出几丝隐隐不悦。
卢枫断案是高手，对朝政也极其敏锐，对男女之事，还是有些纸上谈兵。
一时还真的有些失落起来，不过他还是很快调整好，让自己回归正常，对宋曦月拱手一礼道，“还望宋姑娘容禀，之前的计划事咱们暂且不提，在下其实是我有事相求…”
“求？我？！”
宋曦月一时间有些没拐过弯儿来，努力集中精神，都没有明白对方能求自己什么。
好在卢枫也没卖官司，很快就开口，“在下仍旧对姑娘干预我卢家的事有些疑惑，可这件事咱们暂且不提，在下先给姑娘讲个故事。”
说着，也不再看宋曦月，背手对窗而立，自顾自说下去。
“曾经有个大家族出身的庶女，从小不被重视，甚至在府里的境地，还不如府里的下人，尤其到了及笄之年，婚事也无人问津，而府里跟她差不多大的嫡出女儿，却早早的就许给了一户门当户对的人家，还接连生下四个嫡子，夫妻恩爱，羡煞旁人，夫婿又勇猛上进，短短几年，便已经官居从三品武威将军，让那庶女好生羡慕，突然有一天，那嫡女难产血崩奄奄一息，临终却不放心自己的几个孩子，竟然要从府里挑选庶妹替自己照顾儿子，因为庶女跟她容貌相似便选中了庶女…”
“又怕庶女会有自己的孩子而亏欠自己的孩子，便强势给庶女灌下红花，又因为担心庶女会勾引自己夫婿，取代自己位置，便制造遥言，说是庶女心里爱慕将军，从而推了嫡女，导致她血崩，更是留下书信，让将军不要责怪庶女，答应让庶女做续弦，更是对外让庶女以嫡女名讳自称。”
卢枫说的很慢，全程从未提及庶女嫡女名讳，可宋曦月却敏锐猜到了她们各自的身份，心里禁不住一时激荡。
这些事，她竟然从未听说过。
看宋曦月听的认真，卢枫也选择继续说下去。
“那庶女爱慕将军是真的，她并不知道嫡女所做的事情，因而起初几年，一直谨小慎微，甚对将军和几个孩子小心讨好，可是几年下去，却不曾捂热他们的心，她渐渐的人也变得沉默寡言，却仍旧安分守己做好自己的本职，直到有一天，寻到一位神医，意外得知，自己一直没有身孕，是因为被下了红花，才揭开当年真相，知道自己这些年来所遭受的冷遇和漠视是因为什么，她一气之下，找出了当年参与的人，把查出的证据摆在了将军面前，原以为将军会愧疚，可将军却只是淡淡一句，已经过去了…“
“庶女心灰意冷，要求和离，可将军却坚决不同意，几个孩子更是斥责她水性杨花，她甚至想到一死了之，却突然被强闯的歹人侮辱，她事后想寻死，却被将军救下，将军保证不介意，只求不再提和离，好好的，甚至还主动帮她求来神医化解当年绝嗣药的毒性。”
“庶女感动之余，逐渐打开心结…”
说到这儿，卢枫情绪有些微起伏，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可终究还是咬牙继续说下去。
“后来庶女接连生下两个女儿，许是因为生第一个女儿的时候，她把将军视作自己的恩人，觉得对方不在意她被侮辱，所以，满心欢喜，后来才有了第二个女儿，只是即将临盆之际，才意外得知，原来根本没什么歹人，一切都是将军自导自演，那歹人就是将军，所以，庶女对第二个女儿，尤其跟将军七八分相似的样子深恶痛绝，从她生下来，就承受了那庶女的怒火和不满，连带对那二女儿都很冷漠…”
宋曦月全神贯注听着，越听下去，眉头皱的越深，已经不由自主被庶女跌宕起伏的命运给吸引，忍不住唾弃那将军。
“庶女和将军闹掰了，庶女甚至要举报到大理寺，可是将军风头正盛，庶女求告无门，将军放下话，庶女求死或者和离，那她的女儿都会被送走，庶女苦求多日，还是妥协了，可却不肯再跟将军圆房，将军为了报复庶女，不仅纳了很多婢女，甚至还养了外室，外室接连产女，都记在庶女名下，甚至还有一个爬床婢女，生下一子，也是那次，庶女彻底爆发，跟将军发生激烈争吵，将军才幡然醒悟，他其实早就对庶女情根深种，这些年所作所为不过是出于报复，想让她在意自己，也是想清楚，才要把那婢女送走，可婢女以为是庶女的意思，竟然下毒想害死府里几位公子，栽赃给庶女，最后东窗事发，将军本要把婢女杖毙，却被庶女拦下来，最后留了她一条命，可其实庶女是打算自己处置…”
“发生了太多，庶女早就已经变了，她心里只有恨，后来更是跟族中兄弟合伙换了给边军的药材，她本意是想报复母家，她这一生都是被算计，可没想到竟然会把将军和几个嫡子害死，更没想到会在将军遗物里看到对她的感情的详细记载，她花了一整夜看完了那本历历时十几年的起居录，里面写了一个将军对一个女子一见钟情，苦苦寻找，终于娶回家中，生儿育女，后却发妻早亡，留下几个孩子，还有逼他娶她庶妹，而且那庶妹还是害死她的元凶，他起初是抱着报复的心理答应，可没想到新婚夜，他竟然认出对方才是自己当初一见钟情之人，他只觉得自己瞎了眼，后来对她也是既爱又恨，却发现原来真正的满腹算计之人，是他以为亏欠的发妻，也就是嫡女，可他跟庶女已经沟壑渐深，他舍不得她，有意弥补，可她还是知道了一切，坚决要和离，可是却被他算计，他后悔不已，可能是把她留下，心里又十分庆幸，可没想到时过境迁，当初的人早就变了，他知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自己，所以，留下诀别书，将一切揽在自己身上，求后人不要追究…”
卢枫悠悠说着，这些他也是前前后后花费很多年，一点点拼凑出来的真相。
只是有一部分，他还是有所隐瞒。
而他知晓，卢老夫人的所有变化，并非只是因为自己没有竭尽所能的照顾卢芳和卢倩，更是因为知道了当年那件事的真相。
这也是他之所以选择替卢家原谅她。
可这件事，他并不打算告诉宋曦月。
而宋曦月即便没听到，也已经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之前多瞧不上甚至蔑视卢老夫人，如今就对她多同情。
同为女子，若是她，只怕会比卢老夫人更狠。
见她不说话，卢枫才又道，“我生母最后并没有死，所以严格上，她不是我的杀母仇人，而我仔细查过，我父亲和兄长即便当时拿到真正的药材，也不可能活下来…”
“所以…”
他顿了顿，突然抬头凝视宋曦月，微微俯身做出祈求的姿态，“请宋姑娘高抬贵手，莫要再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