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说笑了，软软不敢。”
沈沚阮闻言抬头，脸上一片真诚，不带丝毫畏惧或者讨好之意。
李聿看向她。
那日在老夫人处，他就发现这姑娘这两年变化不小，不光更加美丽动人，就连气质也改变不少。
她入府两年，每次与他说话，既不谄媚，也不刻意做作。
“那日送你的腊梅花，你如何处置了？”
李聿右手握拳，轻咳一声问道。
沈沚阮自然不能告诉他，她把那只腊梅送给了段熙禾。
“拿回去找了个花瓶，插起来了，谢谢大少爷。”
沈沚阮跟他十分客气，说话间也很讲究身份区别。
“喜欢吗？”
“喜欢。”
“只可惜腊梅这个时节已经开败了，等下个月暖和起来了，会有更多更好看的花。”
李聿说到这里，略微停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以后小花园里的花，你随意去折。”
听到这里，沈沚阮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些不可思议：那年她折了枝花，被李聿训斥，她自此长了记性，不再去。
如今这是怎么了，大少爷忽然想起来对她好了？
王素敏是她妹妹，也没见他主动跟王素敏说几句话。
沈沚阮思绪一时有些混乱，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十五岁少女，两人之间的关系算不上友好，李聿无缘无故跟她说这些，她不自觉生出几分警惕。
沈沚阮没有再接话，接下来的时间里，她眼观鼻、鼻观心，索性过了没一会儿，马车便停了。
李聿先下来，沈沚阮扯扯自己的斗篷，戴好帷帽也下了马车。
李显在酒楼上定了个雅间，沈清婉带着两个姑娘在街上随意转了一圈。
今夜的街道上热闹非凡，道路两旁的商铺都挂满灯笼，街角的杂耍摊子上又开始新一轮的表演。
王素敏被人们的呼喊声吸引，掀起帷帽，频频往那边看。
沈清婉见她这么期待，有些无语。
已经及笄的姑娘，一点也不稳重，什么都表现在脸上，让人一眼看透。
反观沈沚阮，下了马车便紧紧跟在她身侧，不乱走，也不乱看，当真是十分乖巧。
“待会儿让你父亲陪你去吧，外面这么多人，把帷帽戴好。”见王素敏还没有察觉，沈清婉不禁开口说道。
王素敏瞧热闹正起劲，一点没听到。
还是沈沚阮拉了她的衣摆，王素敏这才转回身子，又急急忙忙放下帷帽。
没办法，她就是不习惯出门戴这东西，这么碍事，怎么看东西。
殊不知，但凡大户人家，姑娘家出门，帷帽必不可少。
有些更讲究的大户人家，连府里的年轻夫人们出门也要以纱巾或扇子遮面，更不用说未出阁的少女了。
可惜王素敏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怎么会知道这些。
在她的认知里，让别人看到她的脸，才能凸显她的不同，才能带来更多的好处。
三人在街边买了一盏琉璃灯，这灯有两层，看上去十分华丽。
王素敏喜欢，沈清婉便给了银子。
她要给沈沚阮也买一个，沈沚阮摇摇头。
这些造型精美的东西，对她来说太华而不实。
王素敏看到，却暗暗给沈沚阮翻了个白眼，当真是个傻的，不要白不要，在这里装给谁看呢！
又逛了一会儿，有府上小厮来说，说是国公爷请她们回去，待会用完晚膳一起去看花灯。
这间酒楼以做扬州菜出名，李显按着沈清婉的口味点了几个菜，又要了些苏州一带的小点心。
用完晚膳，已是戌时，大街上更是人头攒动，感觉整个京城的人都出来了。
街边不时爆发出叫好声，杂耍摊子更加卖力地表演，周围的人越来越多。
李显带着王素敏去看热闹，还拉上了沈清婉。
沈清婉本就不喜欢嘈杂的场合，奈何王素敏一脸期待，为了不伤女儿的心，沈清婉想带上沈沚阮，沈沚阮便说刚才她看到河边有卖荷灯的，她想买一只。
沈清婉有些为难，今日元宵佳节，让丫鬟们都回了自家，她不忍沈沚阮一个人落单，沈沚阮笑着说没事，她买完就快回来。
闻此言，沈清婉只好随她去。
李聿对那种人多的地方无甚兴趣，左右他也无事可做，便跟着沈沚阮一路去了河边。
沈清婉见李聿跟在沈沚阮身后，才稍稍安心。
河边离刚才的酒楼不远，来买荷灯的大都是些姑娘家。
沈沚阮沿着河岸边的摊子一一看过来，李聿隔一丈跟着她。
沈沚阮不去在意他，只专注看自己的。
有画舫停靠在河岸边，挂了许多花灯，有几个女子挽着丫鬟的手，正在仔细挑选。
沈沚阮看了一会，才发现一个卖小动物形状的摊子。
这个摊子卖的灯都比较简单，但是胜在造型漂亮，手绘的鲤鱼、玉兔和蝴蝶，还有一盏荷花灯。
这荷花灯看上去更精致一些，花瓣层叠着粘贴，最外层还洒了一层细银粉，小贩说这是自家妹子做的，大户人家的小姐喜欢这些，这盏灯也稍贵些，要二两银子。
沈沚阮看了一会，虽然很喜欢，但还是决定不买。
灯是好看，但要是拿来放在水里，岂不是有些浪费？
小贩见她没有看上那朵荷花灯，急忙道：“这灯点着放进河里，在水里就像浮着星星般，好看极了，小姐再看看。”
“就要这个。”
沈沚阮正想拒绝，就见李聿已经伸手给了碎银子。
“谢谢大爷，这灯啊，您买了绝对不亏。”小贩接了银子，又说了几句漂亮话，把灯递给沈沚阮。
沈沚阮一愣，还是接过来拿在手里。
“喜欢就买，区区二两银子。”李聿看她接过荷花灯，满意地点头。
姑娘家就是喜欢这种东西。
“谢谢大少爷。”沈沚阮不好当众拒绝他，只能把灯提在手里。
李聿想了想，又向摊主要来火折子，问她：“敢不敢点灯芯？”
沈沚阮点头，李聿便把火折子递到她手里。
这荷花灯的灯芯在花蕊中，沈沚阮小心将灯芯点着，看着暖黄的光透过纸瓣渗出来，心里也觉得暖暖的。
李聿在一旁看着她，表情不自觉也柔软下来。
河边的风裹着糖炒栗子的香气吹过来，灯影晃在人脸上，衬得沈沚阮提着灯的手都染着暖融融的光。
这一幕让李聿有些别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