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去驿馆见乌图时，她便在练武场上嗅到了一股淡淡的五色赤丹之香。
而她公主府后院里，正好种植了这种茶花。
再结合府中的暗卫皆出自皇家的暗卫阁，归首领冥起统一调派，他悄无声息的混进来再简单不过。
白天与乌图在一块时，她还没有往深处想，可回到公主府后院，再次闻到这花香时，便恍然了悟。
那日她从亭子里摔落，突然有暗卫腾空跃过来接住了她，此人便是冥起吧？
除了他，还有谁敢贸然近她的身？她早该想到的！
“青葛，你给本宫滚出来。”等了片刻还不见那人现身，她又猛地拔高声音呵斥了一句。
耳边有风声在呼啸，吹得廊檐下挂着的宫灯轻轻摇晃了两下。
眼前一道黑影闪过，某人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她面前。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陆廷沙哑着声音询问。
他还顶着青葛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不过声音已经换成了自己的。
永乐缓步走下台阶，经过花圃边上时，顺手摘了一朵茶花花瓣，捏在指尖轻轻蹂躏着。
“这五色赤丹只有在清晨的时候开得最盛，香味也最浓郁，你通常是在清晨下值的，身上不经意沾染了这花香。”
陆廷敛眸望向她细指间的花瓣，眸光微沉。
他只遮掩了自己身上的气息，倒是忘了这公主府也是风雅之地，会沾染上花香脂粉香。
“殿下成长了许多，都懂得察言观色了。”
永乐缓步走到他跟前站定，手掌轻轻摊开，粉红花瓣从她指尖飘落。
“你说得不错，本宫褪去了青涩与天真，彻底成长了起来，所以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自己想要什么。”
陆廷手臂一挥，裹住了那片飘落的花瓣，薄唇轻抿成一条孤冷的弧线。
“谢殿下赐花，若没其他事情的话，我先退下了。”
永乐的面色微沉，冷冷地凝视着他，咬牙切齿道：“本宫既已拆穿你，你就该离开公主府。”
“属下不是来纠缠您的。”陆廷轻飘飘地开口，“身为皇家暗卫，我调岗来保护殿下理所应当。”
好一个调岗！
好一个理所应当！！
永乐直接被他给气笑了，可他有理有据的，她竟是难以反驳。
半晌，她才冷着脸憋出一句，“你不是以定远侯府长子的身份现世了么？”
陆廷不急不躁的回复，“既是侯府长子，又是暗卫首领，这两个身份属下可以自由切换。”
“……”
永乐猛地转过身，心口在剧烈起伏着，极力压制胸腔里的怒火。
这绝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无悲无喜无欲无求木讷呆板的冥起，他一定被人附了身，不然怎会说出这种令人窝火的话？
一个人的性情，怎会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可转念一想，她自己也跟以前截然不同，又觉得没什么可稀罕的。
愣神的间隙，某人突然从身后圈住了她的腰。
她心下大惊，一边挣扎一边呵斥，“你，你放肆！”
陆廷收紧手臂，用行动证明他还能更加的放肆。
“殿下，殿下……”
低沉沙哑的磁性嗓音在耳边响起，不断撞击着永乐筑起的理智。
“那晚在紫云殿与殿下说的都是心里话，臣倾慕你，想与你携手白头，想求一个圆满，想全了这一世的情。”
永乐缓缓停止了挣扎，因为男女力气悬殊，她再使劲也没用，还不如安安静静的与他把话说清楚。
“本宫再与你说最后一遍，迟了，两国的联姻已成，我必须得和亲西越，这是南萧对西越的承诺，也是我对那十万将士的交代。”
说此一顿，她静默了片刻又继续道：“如果那日在中州你与本宫道明心意，本宫会拼尽全力推了这门亲事，
可如今……晚了，西越的十万兵马已经兵临宿城城下，这样的家国大义，如何能掺杂儿女私情？”
吹拂在耳边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某人似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永乐抿了抿唇，就着他圈她腰肢的姿势缓缓转身与他对视，脸上逐渐晕染开一抹苦涩的笑容。
“你这些年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几乎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工具，想要让你敞开心扉接纳我很难很难，所以我从未怨过你，
那日在紫云殿你说你心悦我，我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心愿已了’，然后渐渐释然了，
冥起，你我已经错过，就不会再有未来，我希望你能为百姓考虑，为朝廷考虑，别再做这种无谓的纠缠，坏了两国的关系。”
“殿下……”
陆廷面露痛苦之色，颤着手去抚摸她的眉眼，却被她给挥开了。
她轻易挣脱他的钳制，往后退了几步，又笑道：“我信你爱我，我也不否认自己爱过你，至于为何相爱之人不能相守，大概是……命运弄人吧。”
陆廷将发颤的手臂藏到身后，暮色一般浓黑的眸子牢牢锁定着她。
他极力克制住自己想要拥抱她的冲动，心口晕开针扎般的疼。
“这段时间让我留在公主府做暗卫，我不现身，只默默地守着你陪着你，可好？”
永乐闭了闭眼，缓缓转身朝屋内走去，边走边道：“你是皇家暗卫阁的首领，你自便。”
“……”
陆廷看着她离去的纤细背影，缓缓伸手捂住抽痛的心口，压抑的咳嗽声自唇齿间溢出来。
许是太过伤怀，警惕心也大大受损，竟未发现不远处的墙头坐着两道人影。
其中一人是程霖，至于另一人……
程霖见身旁的少年激动不已，急忙捂住他的嘴拎着他跃出了公主府的院墙。
他原本是奉旨来给木头递消息的，在半路遇到逛夜市的小王子。
鬼使神差的，他将他给掳了过来。
别说，老天爷都在帮木头，叫这小子听到了那对苦鸳鸯互诉衷情。
好吧，他原本就抱着陆廷在公主府纠缠永乐，硬拽着小王子过来听墙角的心思，没曾想一次就到了位。
乌图很不满自己被人拎小鸡似的拎着，咬牙切齿的吼道：“你放小爷下来。”
话音刚落，后脑勺就被程霖猛拍了一下。
“在我面前称小爷，你活腻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