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余晖将云层染红了半边天。
变故是在回澜园后发生的。
厨房的管事领着众奴仆远远过来。瞧见虞听晚后加快脚步过来请安。
不等虞听晚问,她就笑盈盈道:“这几日天热,怕少夫人没胃口,老奴就琢磨着弄点新鲜吃食。便带着人去荷花池那边摘些莲蓬,荷叶,藕节……做全莲宴。”
虞听晚稍稍提了点兴致。
“做荷叶鸡吗?”
“少夫人要吃,自然是有的。”
管事心思细,清楚各主子的口味,如何会不知虞听晚爱吃肉?
“少夫人可吃过荷香鱼?鲜鱼腹塞姜葱,外裹荷叶,炭火慢烤,鱼肉自带清芬。”
“荷花瓣也是能吃的,蘸薄面糊,油炸至酥。”
“荷香佛跳墙,荷叶饭,莲蓉酥……还能酿酒。”
虞听晚:……
想吃了。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
“我随你们一道去看看。”
“是,夫人您先请。”
澜园里头的荷花池很大。
碧波轻漾,荷叶田田,如翠伞擎天。
莲蓬低垂,莲子隐现。
众人各司其职,坐船摘莲蓬的摘莲蓬,摘荷花的摘荷花。
虞听晚在荷花池看着,手里剥着莲子。
扔到嘴里,味道清甜。
她吃了几颗后,往前走了几步。
“少夫人。”
檀绛拉住她。
“您小心些,切莫踩空。这池子很深的。”
“有多深?”
这……檀绛倒不清楚了。
不过,她能告诉虞听晚。
“估摸着三四个体型大的伏猛掉进去,都能彻底被淹没。”
虞听晚望着池面,眸色微闪,突然问。
“你和荣狄的事,日子可定了?”
檀绛:“定在来年开春。”
檀绛想了想,告知:“顺子还挺高兴的。”
虞听晚:??
不是,你们成亲,他高兴什么啊?
虞听晚想到了什么:“还别说,这几日倒是没见着他了。是派去哪里办事了?”
“没有。”
檀绛告知:“他在帮荣狄四处筹备聘礼。”
???
虞听晚:“他……”
“还挺会操心的。”
虞听晚:“是自个儿找不到媳妇,所以过过瘾吗?”
檀绛:“聘礼的事,多半由男方长辈筹办的。他可能想占便宜当一把荣狄的爹吧。”
虞听晚:……
魏家军里面没几个正常的。
檀绛见她目光仍落在池子上,也就顺嘴道。
“都说上京的国子监舒夫子爱侍弄花草,他府上的那池莲花沾了文墨气,比别处更通人性。这入夏,就有不少文人墨客有意一观。”
檀绛:“可属下却觉得,咱们院子里的比舒夫子府上开的好。”
“夫人。”
檀绛手一点,指向右前方的一处楼阁。
“那里观赏视野最好,您可要上去坐坐?”
虞听晚看过去。
碧波水榭过去的一座屋子。
一楼可推窗喂鱼。
她仰首望去,上面是九曲石阶,飞檐亭阁,落日的余洒在檐角悬着的铜铃上,泛着暗金。石阶自水面蜿蜒而上。
虞听晚听到自己的声音:“好啊。”
她一步一步拾级而上。
嗯。
台阶很稳,没有出事。
她也没有走路打滑。
身后奴仆采摘时手脚麻利,可也忍不住窃窃私语。
“王贵家的怎么就病了?管家通融让她歇上三日。可我昨儿还见过她好好的。”
有人努嘴,眼里闪过不屑,回道:“还能是什么,王贵外头有相好了。”
“相好?”
有人惊呼。
这一声,让虞听晚转身看过去。
可惜那边怕惊扰了她,又怕被管事罚,连忙捂住嘴,后面的嗓音压的很轻。
“王贵平时多老实的人啊,可别是里头有误会。”
“什么误会?男人偷腥也是常有的事了。孩子都三岁了。事情捅到她眼皮底下,不疯都是好的。”
有人摇头叹气:“王贵家的长得是欠缺了些,可这些年待他一心一意。府上主子大气,咱们月钱可不低。她平时却舍不得在自个身上花半点,全都交给王贵攒家底。这么个好女人,又给他生儿育女,王贵娶了她也是祖上冒青烟,却舍得辜负,混账东西。”
“她也糊涂,钱哪能落男人手上?我家月钱都是我攥着的,我也只给男人喝酒的钱。平时劝她长点心手上留些,她非不听。”
“也是这次她才知道,这些年攒的钱,转头都被王贵给了那相好。你们怕是不知道,那相好打扮的可体面了,穿金戴银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府上的主子。”
这些话,虞听晚是听不见的。
“下面说什么?”
檀绛简单描述:“厨房的烧水婆子,就脸上有道伤疤的那个,不知夫人您可有印象。她被男人算计,帮着养了男人外头养的相好,以及和相好生的儿子。”
虞听晚有印象。
她之前肚子饿去厨房找吃的,就看见那婆子蹲在角落吃着刚煮好的红糖桂圆鸡蛋汤。
味道很香。
虞听晚还让她再煮一碗。
吃的时候,她都特别难过。
因为那味道和慧娘做的太像了。
之前她快来小日子时,慧娘总是给她煮。
檀绛继续道:“她那男人属下见过,早些年因得罪人还断了半条腿。”
“烧水婆子因脸上有伤,性子又孤僻,一直没能嫁人。也就没嫌他是他腿脚不好。”
“也念着那人爹娘早亡,身落残疾后被哥嫂不容赶了出来,没地儿可去。她便动了心思,愿意养着。想着谁也别嫌谁,两人好好过日子,哪里想到……”
檀绛鄙夷。
“婆子受不住打击,跑过去大闹,揪着那相好的头发掐架,那残废心疼,又见不少人追出来看顿觉丢脸,拄着拐杖,就在婆子背后抡了几棍子。”
“属下就不明白,她知道动手,怎么就不打王贵。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王贵能是什么好货色。”
虞听晚:……
别心疼男人,会变得不幸。
檀绛:“回头要是荣狄敢在外头乱搞,属下一定……”
她突然不说了。
檀绛有些绝望。
“属下……打不过。”
虞听晚好笑:“若不是你要求,他怎会硬着头皮隔三差五和你切磋?让你,你还不乐意。”
打不过,你是不是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