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应扶砚可算是打发了众官员。
殿内留的人不多。也就魏昭,萧怀言,还有……
贺诩然神色很不好,走近魏昭。
“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他不敢质问顾傅居,毕竟是长辈。
也不敢质问应扶砚,毕竟是天子。
魏昭也不知在想什么,心思怕是不在这儿,没有回应。
萧怀言出声:“怎么不问我?”
“问你?”
问个屁啊。
贺诩然:“我总算明白,你为什么一直喊我万年老二。”
因为萧怀言不能考,嫉妒他抢了他的二。
“当初魏昭离开国子监,见不得我考头名,你又叫嚣着请他回来把我压下去。”
贺诩然:“亏我一直当你无理取闹。”
现在看来。
你的确够无理取闹!
有些事不能细想。
贺诩然冷笑:“有回我得病,许久没去国子监,发下来的卷子也没去取,等身子好些在桌肚里头寻。”
“那卷子答的没错,可有人用红笔写下满满当当的批注,咬文嚼字指出我用词哪里不对。”
并非是夫子的字迹。
“吃饱了撑着的人是你吧?”
萧怀言:“恼什么?”
“你当初还表示批注见解新颖,连着三日,日日观瞻。”
贺诩然不是见不得人比他优秀。
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他是知道的。
可他接受不了被戏耍啊。
贺诩然咬牙切齿:“你建议我,拿回去贴在墙上。”
萧怀言表示:“不记得了。”
贺诩然微笑,饶是他,都有些崩溃:“现在还贴着。”
他等会儿回去就烧了。
应扶砚适时出声,温声细语。
“诩然啊。”
这也叫的太亲热了。
贺诩然也不想理他。
亏他之前为了应扶砚的事那般义愤填膺。
但到底是新帝,贺诩然郁闷,恭敬行礼:“臣在。”
应扶砚:“你过来。我有事求你。”
他的确拉得下身段求。
毕竟太多烂摊子了。不说别的,桌上地上堆成山的折子,都还没回。
求?
贺诩然:??
“圣上何吩咐?”
应扶砚表示:“有点多啊。”
到底是御史台的,贺诩然保持着拱手的姿势:“人臣当为君纾滩,纵斧钺加身亦不敢辞。”
旧事重提后心虚,有了人性的萧怀言拉了他一把。
别说这么满,傻子!
贺诩然一把拂开。
萧怀言劝:“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贺诩然冷淡:“我的事无需萧世子操心。”
“怎么,难不成见圣上器重我,又不满了?”
萧怀言:……
应扶砚:……
一根筋,长点心吧。
魏昭缓缓抬眸,走到贺诩然跟前。
“刚才问我什么?”
贺诩然:“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有。”
魏昭抬手,拍拍他的肩。
“保重。”
————
抱朴是午后来的顺国公府。
他还是往前那身装扮,道袍加身,手里拿着块罗盘。
他眉飞色舞。
“您之前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那还是很早之前的事了,可抱朴当时在皇宫。
虞听晚嘴角的笑意渐渐散去,他让檀绛上茶,请抱朴坐下。
“我……”
她身子做的端正,眸色沉静:“想让你帮忙做法。”
“行。”
抱朴一口应下。
他甚至很积极。
“何时?若是急的话,随时可做。”
虞听晚垂眼。
想了想。
最后迟疑道。
“晚上留下用饭。”
抱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可猛地想到送他过来的顺子,没头没尾和他说了一句话。
——“将军会回府用晚膳。”
抱朴当时莫名其妙,回不回来和他报备什么啊!
可现在,他隐隐约约明白了。
这对夫妻,是让他晚上再做法。
“做什么法事?”
虞听晚的唇动了动:“超度婴灵。”
安抚亡魂,助其往生。
抱朴知道了。
他细细叮嘱:“准备香烛,鲜花果品,朱砂黄纸,婴灵衣包等物。”
这些虞听晚早就准备好了。
抱朴接过符纸,毛笔沾上朱砂,正要先下笔写超度疏文。
疏文得注明父母的姓名,胎儿流产或夭折时间及超度意愿。
他正要问。
女子听不出情绪的嗓音传来。
“父,魏昭,母,虞听晚。”
抱朴的手抖了三抖,倏然看向虞听晚。
她脸上没有半点开玩笑的迹象。
这种事,也不会拿来开玩笑。
哪有孩子?
他怎么不知道?
抱朴突然想起来初见时给魏昭虞听晚算命,瞧出两人之间的姻缘线。
一道深一道浅。
浅的那道以寻常肉眼无法。看的速度逐渐变暗,往深的那道运输光亮。
这是前世缘分浅薄,今生再续琴瑟。
他的道法到底不够深,看出的也只有这个。
可显然虞听晚知道的,更多。
抱朴压下惊愕,没有多嘴询问。
他是道士,如何不清楚人世间很多事都没法用常理解释。
虞听晚轻声:“时间我给不出准确的,只能猜个大概,成吗?”
抱朴吐字艰难:“成。”
不成也得死命成。
虞听晚:“我还要做什么?”
“法事过后斋戒三日。”
“还有一事。”
“夫人直言便是。”
虞听晚也就没有打马虎眼隐瞒。
“我有些记忆,却很零碎。有时看到前世,又时又能看到未来,可这段时日许久没有看到那些了。”
“前世都是些不太好的事,想不起来也好,可我却如鲠在喉……”
想知道,所有人的结局。
尤其是魏昭。
虞听晚:“你有法子吗?”
抱朴:“夫人看看我。”
“虽然我很够本事,可……”
虞听晚一拍桌子:“我不允许你看不起自己!”
抱朴:……
抱朴没有看不起自己。
他只是想让虞听晚看不起他。
不过这种事的确新鲜,他也想试试。
抱朴在虞听晚信任的眼神下,掏出龟甲。
枯坐案前,指尖掐着发白,额间穿出细密的冷汗。双目紧闭,神识如履薄冰般在混沌天际中摸索。
铜钱在龟甲上叮当乱跳。
卦象时隐时现如即将熄灭的残烛。
虞听晚在边上等。
一炷香。
半个时辰。
抱朴如老僧坐定,一动不动。
她开始不安了。
刚想说别算了,她自己再想想办法吧。
铜钱咔一声,裂开一道细纹。
喉间腥甜,抱朴猛的咳出血来。却在卦象将散未散之际,瞥见一线微光如游丝般闪过。
虞听晚倏然站起来,生怕他有个好歹。
那自个儿多该死啊。
抱朴嘴边的血压根来不及擦。
他特别激动。
“夫人!”
虞听晚:“你还好吗?这是遭反噬了?”
抱朴:“我的确!无所不能!”
虞听晚:……
抱朴告知:“卦象告诉我,今日不是做法的好时日。推到三日后。”
“这三日,夫人只需和平时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不要刻意,也不要有心理负担。”
其他的,就看天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