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迅速在脑海里把所有人都过了一遍，倒……真是有个对得上的人。
最安静，最会承受痛苦……目前为止，从未展露过任何伤口的人，甚至他之前就是在撕裂阵营。
原来那时每个人就已经被副本察觉筛选过一遍了。
嘎吱一声，夜晚的食堂内忽地传来了轻微声响。
原本站在走廊上死死凝视黑暗的夏炎猛地瞪大了眼睛，迅速将脑袋凑到了玻璃前，认真凝视着食堂内的动静。
在浑然不觉之间，通往后厨的小门内亮起了些许昏暗的光，柔和温馨，伴随着灯光倾斜而出，还隐隐从那光芒里飘散出点点女人轻哼歌声的调调，在夜色里，静谧幽长。
“是你妈妈？”江野也注意到了异常，探长脑袋替夏炎看了看，但什么都没看到。
“嗯……！是妈妈！这是妈妈的声音！”听到那光亮之中传来的熟悉调调，夏炎的情绪难以抑制的雀跃了起来，“进去！我要进去找妈妈！”
“行。”江野转头看向食堂大门的锁，举起手里的拐杖就哐当一下砸向了那个并不是很牢固的锁。
没两下，食堂的门就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缓缓打开了。
这开门的动静不小，后厨的灯光依旧亮着，但歌声的主人显然意识到了不速之客，哼唱的调调缓缓地停了下来。
夏炎抬脚踏入食堂的一瞬间，一阵黑影带着冰冷的风刮到了他跟前，庞大的身影笼罩在两人上方，落下一道黑压压的影子，散发着十足的危险与压迫。
可浸泡在黑暗里的怪物却没有发起攻击，而是沉声询问道：“你们，这么晚了还来这里做什么？”
那是个女人的声音，跟刚才哼唱着的调调是一样的。
江野没出声，而是转头看向夏炎。
平常安静内敛的人，在此刻根本掩盖不住脸上的欣喜，带着小心翼翼又颤抖的声音轻轻询问道：“妈妈……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夏炎。”
“妈妈？”
女人温声，庞大的身影缓缓地倾斜了下来，一张脸慢慢地从黑暗中挪出，露在了走廊外落进来的少许灯光之内。
那张脸江野很熟悉，他在曾经夏炎的幻境画面里见过，是那个被关在屋子里的女人，一模一样，不会有错。
夏炎还未来得及欣喜，女人就冷漠地勾着殷红的嘴角，低声笑着，“我可不是你的妈妈。”
夏炎怔了怔，“你忘了我吗？是黑盒的影响吗？是回到黑盒让你失去了在现实的记忆吗？”
他皱起眉，几乎立刻笃定了是黑盒的影响。
女人悠悠响起在黑暗里的声音却是那么冰冷，带着一丝嘲弄，散发着怪物一般的不近人情，“我没有失去记忆，我也记得你，你是那个可怜女人的孩子是吧？”
轻飘飘的一句，让夏炎僵硬了身体，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面前的脸，生怕再多对视一分，记忆里的面庞就会模糊掉。
可女人偏偏笑盈盈地低下头凑到了他跟前，一字一句都缓慢着，像是在观察夏炎的反应，“我只是个寄宿在这具身体里的怪物而已，我借她的身体，她借我的力量，在人类世界依靠着彼此苟延残喘罢了。”
“现在回到黑盒，我不再需要她了，也不会留着她了。”
“你的妈妈……当然也就没了啊。”
夏炎猛地抬眸，跟那双红色的眼瞳对上视线，倔强地抿着唇，“你没有消失，你就在这里，你说话的语气，你的眼睛，我都还记得。”
女人对他的固执倒没什么稀奇的，只是发出闷闷的笑声，像是看乐子一般。
旁边的江野忍不住举手，懒懒地盯着女人打量，“我在夏炎的记忆里见过你，我也可以肯定你就是他的妈妈，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在黑盒里不能相认？”
女人轻歪过头，看向江野，眯眸笑道：“怪物没必要对人类说谎，就算是记忆，也是会骗人的。”
她的手指慢悠悠地指向了夏炎，“你不如让他好好想想，真正的妈妈，是何时消失的？”
江野转头看向夏炎，脑子里闪过很多东西。
比如他的病症，他错乱的记忆，他极端奇怪的母亲，整日锁在房间里闭门不出，对此却没有任何异议的父亲。
所有人，包括邻居都未曾见过他的母亲，不止是怪物就能说的通的。
那个狭窄阴郁的房间里，还藏着秘密，夏炎自己都没能翻找出来的秘密。
“不对……我妈妈没有消失，她一直都在的，她会在晚上出来给我做好吃的……虽然……偶尔……会掐着我说爱我，但那就是妈妈的爱，是与其他人不一样的爱……”夏炎浑身紧绷，嘴里磕磕绊绊吐露出来的话带着一丝恍惚。
想着，他再度抬头看向女人，“是你没错，就是你啊，认为痛苦就是爱，因此将这份认知带回黑盒，让怪物们学会了这样的爱，还有那份饭，是一样的味道！就是妈妈的味道，我吃过很多次，绝对不会错的！”
这些都是夏炎一直坚信着母亲存在的理由，那些日子里给予幸福或是痛苦的人，都牢牢的烙印在他脑海里。
女人慢条斯理地凝视着夏炎，“想想，你再好好想想。”
江野沉默，他也很清楚一点，那就是怪物不会生下人类的孩子，这个怪物女人说的要更接近于真实。
他还是伸手拉住了夏炎紧绷的手，轻声道：“夏炎……要面对现实很痛苦，如果不想承受，一直逃避下去也是可以的，把日子过好就行了，你往前走的路还算不错了，也不必非得往回看。”
他担心，毕竟听林夕描述过的时空里，夏炎总是在这里栽跟头。
如果这是一道跨不过去的坎，那就不跨了。
他还是更希望夏炎能过的更好一点儿。
夏炎抿着唇不语，僵硬的身体尤为板正紧绷，似乎站在这就用尽了他全身力气。
他很安静，可绑在江野身上与玩家情感相连的怪物幼崽却发出了哭声。
低沉的啜泣在整个寂静的食堂里尤为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