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喃喃这些话的声音里透露出无奈，他难得会在开心吃饭的时候走神，去思考那些复杂的东西。
在支凌的记忆里，林夕给过黑盒很多次机会，很多次他都愿意回去找黑盒交涉，但那一步步走来，是黑盒把林夕逼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方。
过往的情谊都在那条路上被消磨了干净。
哪怕是现在的林夕眼里也未曾有过对黑盒的恨意，只是无奈，无奈于它们的形同陌路，它们的互不理解。
“也还好，你的改变是因为我，我还能帮上你很多，不至于你一个人去面对那些。”支凌勾起唇角轻声安抚着，伸手摸了摸林夕的黑发，“我可以和你一起承担痛苦。”
林夕眯起眼眸，在支凌的掌心里蹭了蹭，随即睁开漆黑的眼，凝视着支凌，“我不会再让你和我一起承担痛苦了，以后，其他人也不会再有痛苦了。”
“我放弃跟黑盒交涉了，我已经不打算因为它再让同伴们死亡了。”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将温热的面颊抵在了支凌的掌心里，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深呼吸了一口气，再睁眼，声音变得有力，“我们会有很好的未来的，那个未来里没有死亡与痛苦，大家都会很开心，我向你保证。”
他不敢再去面对记忆里那些死亡了，他也受够跟朋友以及所爱的人支离破碎，看不到未来的日子了。
公正的天平在他心里早已倾斜，往前数年岁月，与黑盒在神之境里的相伴，在林面前的许诺都已经失效了，腥风血雨淹没了他们的情谊，如今这条血迹斑斑的路，他望不到头，望不到能跟黑盒和解的那一天。
索性，他放弃这个朋友了。
支凌安静地凝视着林夕喃喃出声的保证，只是摸了摸他的脸颊，安抚着，“没关系，我们会陪着你一起的。”
完整幸福的人类需要什么，林夕不知道，黑盒也不知道，但支凌知道。
黑盒在无声之间夺去了于人类而言很重要的东西，它不让林夕变成人类，可最后谁也阻止不了林夕成为人类。
他向往的，便是人类向往的。
“无论何时，我都不会离开你身边。”支凌的轻声许诺，对于林夕而言，就是成为人类的祝福。
晚饭过后，支凌去厨房里洗碗，林夕跟朋友们商议着明天的行程，已经决定该去哪个副本了，需要大家做好准备。
群组里热热闹闹，只有不进副本的傅子昂一直没有吱声。
晚上入睡之前，林夕熟练地钻进了支凌的怀里，两个人没有再像以前那样睡在狭窄的床底，而像个普通人那样睡在床面上。
寂静无声的室内，光线幽暗，只有窗外大楼的灯光倾泻些许进屋内的地板。
林夕在支凌怀里蹭了蹭，隐隐察觉到两人交换了身份之后的代价。
以前在副本里时，他最喜欢缩在支凌暖暖的怀里睡觉，但失去人类身份之后的支凌就没有那么暖了，他自己大概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儿，更多时候，是用被子裹着林夕，然后拥在怀里。
林夕在被子里涌动了两下，睁开眼盯着支凌紧闭的眉眼，在裹得跟蝉蛹似得被窝里蛄蛹了两下，将脑袋凑往支凌跟前凑。
呼吸一洒到脸上，支凌忽地一下就睁开了眼，红色的眼眸在夜晚变得非常明亮，也显现出一丝怪物一般的危险与冷漠。
他注意到跟前晃动的是林夕的脑袋，血红的眼又变成温烫的火焰，轻声问道：“怎么了？睡不着吗？”
“不是啊。”林夕在被窝里翻了两下，亮着眼眸，笑道：“我喜欢你抱着我睡觉，我要你抱着我睡！”
支凌沉默，压在被窝上的手臂一抬，林夕就连忙挣脱开了被子的裹缠，咻地钻进了支凌的怀里，双手环绕过去，一下就圈住了他的腰。
隔着单薄的睡衣，两个人身体贴着身体，随着清浅呼吸的律动，触碰变得若有似无，反而比紧紧贴在一起要更为让人在意。
支凌直勾勾地盯着屋内的黑暗，一垂眸，红色的瞳孔里便倒映出林夕安稳的睡脸。
他侧着脑袋非要凑过来枕在支凌的枕头上，大半个身子都扎在了支凌怀里，那张浸泡在夜色里的脸，白净清秀，黑发时带着相当有人味的纯良，可招人喜欢了。
支凌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下脑袋，轻轻低头，在不打扰林夕的状态下，在他额头上轻轻碰了一下。
林夕没什么反应，黑色的长发随意地散落在了床被之上，其中一小节发梢落在了支凌的掌心里。
一如曾经那个小房间的床底，大喇喇抱住自己硬要学睡觉的怪物，将自己那冰凉凉的小触须落在他掌心里时一样，痒痒的，似乎在挠动他的心。
只是如今，这怪物变成了人，真的已经可以像以前期望的那样陷入梦乡了，睡不着的，反而变成了自己。
他又低头，在林夕的鼻尖上蹭了蹭，只是这样单纯的亲近触碰，都会让支凌感觉格外满足。
也许这就是人类的趋光性，喜欢明媚雀跃的小太阳，哪怕是在夜晚，也喜欢他安静躺在自己身侧的模样。
支凌思维涣散，发呆的那几秒，怀里的林夕动了动，发丝摩挲，抬起了头，他睁着明亮的眼直勾勾地盯着支凌，小声地问道：“你怎么不继续了？”
亲亲他的额头，又亲亲他的鼻尖，下一步就该是亲亲他的嘴了。
但支凌好像就没有下一步了，直接发呆去了，真不靠谱。
林夕的询问声让支凌回了神，他垂眸对上怀里亮晶晶的眼，红色的瞳光在夜色里明了又暗，暗了又明，似乎无比纠结。
林夕没有理会他的纠结，而是撅了撅嘴，催促道：“快点儿，亲完我就睡觉了！明天还要进副本呢。”
支凌就那么被催促着，浑浑噩噩又有些迷糊地低头了，亲了一口他扯了纸质结婚证，正躺在身边要睡觉的老婆。
一低头，软软的唇主动吻了上来，林夕在他嘴上胡乱吧唧了两下，就心满意足的睡觉去了。
留下支凌睁眼面对屋内的黑暗，被人撩的晕头转向，结果对方什么都不懂，纯真的要命。
屋内寂静了几分钟，这几分钟久到仿佛一夜就要这么过去了一般。
随后轻飘飘地响起了支凌闷闷的询问声，“睡了吗？”
“没有啊。”林夕几乎是秒回。
“那……再亲一口？”
“好啊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