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仁寿宫灾
“主子爷，您歇会儿。”刘全忠笑道，“您忙了一天，坤宁宫送来的膳食，都热了两遍了。”
朱厚照伸个懒腰，笑道：“不是每日都是这样？”
此时，斜阳的的光洒在乾清宫檐角的琉璃螭吻，同时也将仇鸾蟒袍上的金线云纹照得忽明忽暗。他盯着司礼监刚送来的宴膳单，指尖在“炙全羊”三个朱砂小字上反复摩挲——按照祖制，这道菜本该出现在正旦节的百官宴上。
“侯爷，您一会儿也该交接回去了吧。”问话者不是别人，正是宫内司礼监二把手，提督尚膳监、御药房太监陈敬。
仇鸾不敢托大，赶忙给陈敬拱手行礼，陈敬忙侧身不受，笑道：“您折煞我了。”
仇鸾笑道：“瞧您说的，小辈儿给长辈行礼，不是应该的嘛。刚刚小刘还问膳食准备是否妥当，我给他说，都温了两遍了。”
陈敬闻言点头，便和仇鸾说起笑来。
这时刘全忠出来见有宦官早早捧着托盘，立在殿外等候，仇鸾和陈敬有说有笑。便拍手三下，“啪、啪、啪”清澈的响声，瞬间让陈敬止住话头，只见陈敬一招手，后面便有十余名宦官鱼贯而入。
尚膳监刘保亲自捧着青玉葵瓣碗，碗中黍米粥腾起的热气。
如今朱厚照的膳食，讲究的是清淡，晚上很少有油腻的食物了，到了戌时的时候上一些奶酥茶、松子糖、玫瑰饼等之类的点心解解馋。
不过，朱厚照的酒瘾却是越来越大了，以往都是一二两，如今都三四两，偶尔会半斤。
陈敬屡屡劝谏，朱厚照也就听听，邵元节后来讲了养生之道，停酒一段时间后，很快便又复发。
越来越适应这种生活后，就越来越随意，不似以往，做事还谨慎些。
朱厚照吃了口粥，道：“还挺香。”
刘保笑道：“主子爷喜欢吃，奴婢以后多上。”
朱厚照却道：“不用，偶尔吃点也挺好。”一会儿一碗粥下肚，朱厚照就开始拿起酒壶倒酒。
陈敬见此道：“主子爷，您这肚腹里没食物就吃酒，伤脾胃。”
朱厚照却道：“无妨，一碗粥下肚就行了。”说着便饮了一杯，又拿起筷子叨了口菜。但是没吃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陈敬道：“主子爷，不合胃口吗？”
朱厚照却道：“也不是。就是想起来一些事。”
陈敬也不敢问，而刘全忠则上前一步悄悄将酒壶撤下。
朱厚照瞅见也不追究，接着道：“邵元节说的对，酒伤身。以后除非大节，我不喝酒了。”
说戒给戒了！
正在这时，仇鸾慌慌张张进来，一个踉跄扑倒在地，陈敬微微皱眉，朱厚照不以为意道：“怎么了？天塌了?”
仇鸾心中暗想：“和天塌了差不多。”便道：“万岁，仁寿宫走水了。”
朱厚照闻言差点没从榻上栽下来，忙问道：“怎么回事？”
仇鸾道：“臣不知，这会儿夏助、张宗说他们已经过去了。”
这时魏彬也慌慌张张进来道：“主子爷，太后陛下那里走水了。”
朱厚照从御榻上下来，忙向外走去。
寅时三刻的紫禁城笼罩在了夜色里，皇帝朱厚照扶着汉白玉栏杆剧烈喘息，额角的汗水顺着圆润的下颌滑落。他望着远处腾起的赤色火光和浓烟，看着向仁寿宫奔去的太监和宫女们，心中更是焦急万分。
“陛下！”侍卫领班夏助疾步奔来，玄色飞鱼服上沾满烟灰，“陛下，太后无恙，这会儿已经移驾了寿安宫。”
朱厚照却纹丝未动看着这些特意从云南运来金丝楠木作梁柱，心中感慨万分。如今那些价值连城的木料反倒成了助燃之物。
大明朝是火德，这火烧的可真旺。
一会儿张宗说也跑来道：“陛下，火势控制住了。”
朱厚照问道：“怎么回事？”
张宗说便道：“是太后礼佛，烛台不小心倒了燃起的火势。”
朱厚照闻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便生气道：“太后身边的宫女、太监都关起来，严加审讯。”接着看向陈敬，“这事儿你去做，换一些可靠的人到太后身边伺候。”
说完这些，接着又看向夏助：“你跟着一起。”
二人闻言异口同声道：“遵旨。”
张宗说闻言总觉着不对劲，这明明是太后礼佛不慎引发的火灾，你怎么把太后宫中的老人都给换了？
还有夏助掺和一脚干什么？
“去寿安宫。”说完朱厚照便向寿安宫方向走去。
朱厚照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寿安宫前行。一路上每个人的表情都是严肃的，但是心中却又各怀心事。
终于，众人行到了寿安宫。踏入宫门，殿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气息，香烟袅袅，萦绕在殿宇的每一处角落。
只见太后端坐在那华丽的座椅之上，手中紧紧地捧着佛珠。那佛珠颗颗圆润，散发着温润的光泽，本应是她静心礼佛的信物。然而此时，太后的脸上却全然不见往日的从容与威严，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手中的佛珠也随着她的颤抖而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却又带着几分慌乱的声响。
皇后不断的宽慰道，原来皇后也早了一步伺候在太后身边侍奉。
“娘，”朱厚照快步上前，跪倒在太后膝下，“孩儿不孝，让您受惊了。”
太后见到了皇帝，一把搂着，哭了起来，众人闻之也不忍垂泣。
“都是我不慎，与你无关。”太后宽慰道，“让皇帝也也跟着受惊。”
母子二人又相互宽慰了几句，朱厚照道：“这群奴婢忒不争气，儿子已经让陈敬将他们都撤下去问罪，选一些聪明伶俐的在娘身边伺候，以后儿子让陈敬照看您那里。”
太后闻言便问道：“怎么不先与我说？”
朱厚照却道：“当时儿子看着大火，心中着急，得知原因，便猜出还不是这群奴婢不当事？”
太后道：“事因我而起，可怜这些奴婢，伺候着上下，如今又因我而受罪，佛祖也会怪罪我。”
朱厚照却道：“娘慈悲，是菩萨心肠，若不治罪这些宫女、太监，人人懈怠，宫里三番五次有事，修缮宫殿不还是民脂民膏，娘不用管了，儿子做得怒目金刚。”
太后还要再劝。皇后上前道：“太后，圣旨已出，怎么能收回。”
太后闻言于是作罢，便道：“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