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乐松家里的情况李获悦查过,当年大嫂家里出事时,许乐松家里也并不好过。
他们家比大嫂家先一步获罪,但查不到太多细节,只知道是为谁求情被连坐的,几乎是满门抄斩,最后留下了许乐松和许乐松的小姨。
小姨被送去东边的静叶寺,许乐松当时年纪还小,留在了自家的宅邸守着。
这一提,是在告诫许乐松不要多管闲事,当年她父母家人就是因为多管闲事为人求情死的。
又吹过一阵沉闷压抑的风。
李获悦觉得不对劲,帘子后的人在这个点提这件事,恐怕不止是单纯提醒许乐松在多管闲事,直觉让她猜测,许乐松家里出事里的线索和现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有联系。
“而且你发小能把谁搬来,敢在我凉王府动手呢?”
上面又接着说。
“就算敢动手,你们又拿什么保证能从我这儿全身而退?”
上面的人发出的问话,一句比一句凉薄,一个比一个让人感到害怕。
“他们就算成功了,难不成这李梦金我还不能抓第二次、第三次?”
“再说了……今晚他们全须全尾地带着你们离开,我找不到他们,我还找不到你?”
接连的发问让头脑发热的许乐松彻底失掉气力,垂着头,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可也就是这接连的发话,让李获悦更加肯定,这人肯定不是凉王!
凉王自己恐怕没有注意到,他很喜欢用“本王”称呼自己,“我”这个字眼用得极少,像这样带压迫性的问话,背后的基调应该是十分自信自得,用“本王”会更有气势,按照习惯,也会更倾向于选“本王”。
但没有。
连着四个问,都是“我”。
有意思,明明话里话外都表明凉王府从属于他,但这人又不是凉王,那会是谁?
能让凉王心甘情愿地和他共享自己的宅院,甚至可以算作在共享自己的名声名誉?
凉王平辈?
谁有这么大本事?
长辈?
……凉王的长辈,恐怕只有一个人有这本事。
李获悦又联想到一件事。
刚才在墙头的时候她就在思考,不爱待客的凉王却设下“观赏宴”,有两种缘由。
一是宴会不是他本意。
二是宴会的邀请目的并不是为了众人聚在一起,而是他有需要其他人帮助他的不得已。
如果不是凉王本意想要设立观赏宴,那会是圣上要求的吗?
很有可能。
初四那晚,联盟的营救计划一失败,第二天就在宫里见到了薛柔柔。
李获悦微微皱眉。
那岂不是狗皇帝宣她进宫那天全程在演戏?
还是说,凉王已经让薛柔柔见过她的事,没有给那老登说?
李获悦拿不准主意。
说起来,那天只见到了薛柔柔,桑宝和呢?
转瞬间,李获悦动了再潜凉王府的心思。
她看着打开的大门,感觉这是在等她,难不成是料定了她还会回来吗?
可如果不是这几天的惯性练习,这会儿她不一定会再回凉王府附近。
邪门的感觉。
这和算计不一样,找不到任何可疑的推导线索,没有任何计划,就像是料定了此事一定会发生一般。
她蓦地想起桑扶卿来。
就是那种感觉,一模一样。
过了一会儿,院内传来许乐松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但语气十分坚定:“既然今天被我看见了,就没有不救的道理!哪怕你是凉王,那也不能对百姓动用私刑,我就算闹到圣上那儿,也是一样的说法!”
李获悦心里叹了口气,难怪和大嫂能玩到一起去。
又过了好一会儿,有侍卫鬼鬼祟祟在门口和四周墙垣检查了一番,又匆匆忙忙跑去禀告了楼上。
“没有?”上面那人明显有些震惊,声音都拔高了一两度。
天空又开始打雨点,一场小雨正要纷纷扬扬扑来。
“凉王殿下!”许乐松喊着,“先放了李二公子吧,他要真哪儿得罪您了,您打也打了,该消气了吧?”
这不怕死的言论,听得李获悦都有些敬佩。
“你……”上面的人有些无奈,“……罢了。”
说完,吊起李梦金的绳索缓缓滑动,修长的身影随之落入下方的青鼎之中,麻布袋一样跌落到鼎底。
这个发展是李获悦没料到的,她没觉得对方会放人。
一个假道具,放下来让许乐松接触到,不就暴露了吗?
更在她意料之外的,是那深处的人站了起来,带着颓然的步伐,缓慢踱步到了看台前。
天很黑,但不妨碍李获悦的视力,在看清那人的脸后,李获悦人都有些发懵。
这特么,就是凉王啊!
那脸,那身形,都别无二致。
什么情况?
还当真是凉王偷偷摸摸回楼上了?
不对不对。
李获悦眯着眼打量,很快发现了异样。
服饰不一样。
准确说是服饰上的暗纹不一样。
倒不是说李获悦有多关注凉王,连人家衣服暗纹都记得清清楚楚,而是此刻的凉王身上的暗纹缝制手法,是李家成衣铺里的特有技法,李获悦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在南国,这种王府的正经主子,服制都是由宫里统一发放,不会在外面的成衣铺购买,哪怕是和宫里有合作的皇商也不行。
这个凉王是假的。
可有一点李获悦想不通,他们李家成衣铺,怎么可能胆子有这么大,敢缝制宫里的服制?
“许小姐这般在意这李梦金?哦……看你刚刚的招式,你师父是雪林是吗?”楼上假凉王打断了李获悦的思路。
许乐松正拖着一旁被小厮撤下的梯子,一步步往上爬着。
听见问话,停了一下,回到:“是的,殿下也认识我师傅吗?”
“嗯。”
凉王说完这个字后,眼睁睁看着许乐松又开始攀爬。
许乐松是习武之人,这不算什么有难度的动作,她要不是刚才打斗耗费了气力,现在估计连梯子都不用,一个跳跃就直接进鼎里救人了。
等许乐松顺着梯子爬到鼎沿,又跳进鼎底给李梦金松绑时,凉王才又开口说话:
“你师父也是死在这里的,当然,不是这个鼎,这个鼎是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