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年长的妖王叫什么，烛洺赫早就记不清了，只记得他姓秦。
之所以还能记住这个姓氏，全拜他那位儿子所赐。
那时候的饕餮少主正是年少轻狂的劲头，作为妖王唯一的儿子，平日横着走惯了，做事吊儿郎当。
穿得规规矩矩、像个翩翩公子的烛洺赫，看了饕餮一眼，心里忍不住叹道。
他的上衣……怕是只剩几条布带。
说是布带也不够准确，那少年的皮肤黝黑，肌肉线条紧实，上半身大剌剌地裸着，手臂和腰间随意缠了几条褐色长带，乌发束在脑后，耳边垂着几根细长的小辫子。
即便长辈们正前排互道祝词，饕餮依旧翘着二郎腿瘫在后座，嘴里叼着不知道从哪儿顺来的狗尾巴草。
察觉到烛洺赫的视线，他便咧嘴一笑，扬了扬下巴，算是打招呼。
他浑身散发着不羁与随性，让烛洺赫一时间……
看不顺眼？
烛洺赫努力回想当年的心情，似乎也谈不上看不惯，那时候的他，在行事举止上都拘谨得很，生怕礼仪有所失，惹父亲不悦。
反而是那种肆意自由的劲头，让他一时无所适从。
发现烛洺赫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打量自己，饕餮少主眼珠一转，站起身，大摇大摆地走到他面前。
“喂，你也是烛龙？”
烛洺赫抬眸看他，微微点头：“正是。”
“烛龙的皮囊长得还不错啊。”饕餮少主笑嘻嘻地上下打量他，“放我们妖族，指不定有多少小丫头喜欢你。”
烛洺赫与他对视，却没有接话，反倒是饕餮的父亲皱眉怒斥了一声。
“小琛！你的礼貌呢！”
饕餮少主耸肩，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妖王只能转向烛曜赔罪。
“抱歉，我这儿子从小独苗，被宠坏了，没心没肺，不懂规矩……”
烛曜倒是不以为意，点头回道：“无妨，小赫性子太闷，若是能和令郎处得来，说不定还能改改脾性。”
长辈们越聊越远，烛洺赫安安分分地坐在旁边听着，努力捕捉到一些有用的信息，饕餮少主倒好，一直不走，站在他视线里，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看。
直到把烛洺赫看得有些烦了。
“何事？”
他冷声问。饕餮少主挑了挑眉，嘿嘿一笑。
“终于肯理我了？”
“我说，我们俩年纪差不多大，你怎么这么老神在在的板着脸？”
他抱着胳膊，又朝门口扬了扬下巴：“我现在可是你们烛龙的客人，作为烛龙少主，你好歹带我见识见识你们族地吧？”
烛洺赫是真不想理他，方才父亲提到“三皇”的近况，他正想继续听，却被饕餮少主这股子自来熟硬生生打断，更离谱的是，那家伙竟直接伸手拽他胳膊。
“有啥好听的，走走走，出去逛逛。”
烛洺赫头疼得要命，被饕餮少主一路拖出主殿。
直到两人走进烛龙族的林地，他脸色都没好过半分。
“你叫啥名字？”
饕餮少主双手抱在脑后，斜眼瞟他，完全不把烛龙少主的冷淡当回事。
“……”
烛洺赫懒得搭理，声音依旧清冷：“问别人名字前，先报自己的。”
“哟。”饕餮少主笑得轻狂，“我还以为你和我老爹他们一样装正经，结果挺有脾气的嘛。”
“行，小爷叫秦琛，王旁琛。”
他“噗”地吐掉口中的狗尾巴草，一个利落的转身，直接杵在烛洺赫面前。
秦琛伸出手，笑得张扬又直白。
“小爷朋友遍天下，就是没认识过神界的神兽。”
“从今天起，我们俩当个朋友，如何？”
不如何。
烛洺赫向来没有“朋友”这种东西，更不可能和眼前这活蹦乱跳的秦琛称兄道弟。
他本就不喜喧闹，而秦琛的性子恰好踩在他所有的雷点上，此时连给一句好脸的耐心都没有。
“咋的，还不乐意？”
秦琛伸着手，等了半天不见烛洺赫回应，反倒露出几分惊讶。
“嫌我饕餮地位低？不配跟你当朋友？”
烛洺赫被他说得有些无语，只摇头准备越过他继续前走，却被秦琛长臂一横，再次拦住。
“诶诶诶，别走啊。”
“咱俩话还没说清楚呢。”
他一根手指竖起，得理不饶人。
“第一，小爷都报名字了，你得礼尚往来吧？”
“第二，你是不是瞧不起小爷？”
烛洺赫无奈停步，语气平平：“我叫烛洺赫，我也没有瞧不起你。现在可以让开了吗？”
“不行！”
秦琛反而更来劲了：“烛洺赫？咋这么绕口，你这名字咋写的？”
看着他越问越兴奋的样子，烛洺赫只觉得头更疼了。
“你们烛龙的名字都这么复杂吗？还是只有你这么绕？”
“还有啊，小爷发现，你们烛龙的个头是真高，小爷站旁边都差半截……”
秦琛一个人叽里咕噜说个没完，压根不管烛洺赫听没听进去。
直至今日回想起来，烛洺赫依旧觉得，那场景就像一窝蜜蜂在他耳边死命嗡嗡，吵得他太阳穴直跳。
终于，他忍到了临界点，抬眸无语地看向秦琛。
“你究竟想做什么？”
“这才问到点子上嘛。”
秦琛哈哈一笑，搓着手，一副“终于等到你”的表情。
“小爷早听说，烛龙能操控空间，打起架来又帅又有优势……”
“要不，咱俩切磋切磋？”
烛洺赫心里那记白眼能翻到后脑勺去。
“我也素来听闻，饕餮一族好战成性，今日一见，确是名不虚传。”
“那当然，小爷就好打架！”
秦琛退后一步，挑衅似的勾了勾手指：“来吧，尽管出招，接不下来算小爷输。”
“没兴趣。”
烛洺赫淡淡拒绝，但秦琛偏偏兴致更高。
“哟？烛龙少主就这胆？放心，小爷下手轻，不会伤到你这位金尊玉贵的公子哥……”
话还没说完，烛洺赫已经动了。
冷不丁的一记黑焰直掠秦琛面门，火光轰然，毫不留情。
在遇见单灵灵，跟她学了如何使用长刀之前，烛洺赫的作战方式一贯简单粗暴。
不用武器。
不讲花哨。
一句话。
放火烧，能烧痛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