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大抵在花海忙了好一阵。
直到夜色降临，星辰闪烁。
路苍澜挖来挖去几乎都快直不起腰了，这才勉强作罢......
扑通一声，两人并肩，劳累的坐在秋千上。
夜风微凉，也吹着秋千『吱呀吱呀』的晃悠着。
路苍澜转过头来，看着身旁女子低头捧着鲜花，娇颜上那愈发浓郁的笑容，自己也是不自觉的抿了抿嘴。
但不过片刻，他还是开口问道：
“你生病了吗？”
虽然娇颜上化有醉人的胭脂，抹平了一丝苍白的痕迹，但若有心，还是能瞧见。
而听见『生病』二字时，姜沉吟明显怔了一怔。
但很快，她就又重新回过神来，低垂着眼帘，轻轻的『嗯』了一声。
“严重吗？怎么不让太医瞧瞧？”
路苍澜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虽说这段时间的大宁并不太平，以他的眼线，只要想知道，肯定能察觉出一些端倪来。
但奈何......
他最近实在是没什么心思。
先是迁都事宜繁忙，朝廷上下的官员基本都得举家搬迁。
等迁完了，随之而来的又是毒士祸乱川府，他得紧跟着在屁股后面调兵遣将。
好不容易川府这边也差不多了，北凉那边又出了岔子，得赶快安排。
一桩接一桩，一件接一件。
好似没有空隙。
他实在是分不出神来打探大宁这边的消息了。
而姜沉吟似乎也不想让他担心，只是抬起头来，随意的笑了笑：
“别担心，这病马上就结束了。”
路苍澜松了一口气，以为她说的结束是痊愈的意思，也就没再多问，只是玩笑道：
“心力交瘁，也真亏了你能把大宁挑起来这么多年.......
“不过也别担心。
“要不了多久，等我平定了北凉，就转过头来南下，灭了你们大宁。
“到时候，你自然也就不用整日操劳国事了，只需要在朕的身边，负责貌美如花便好！”
说完，他还不忘仔细的观察姜沉吟脸上的表情。
只要她稍稍拧眉，流露出不满的意思，自己绝对撒腿就跑！
说什么，也不会让她逮着机会扇自己一巴掌的！！
但就在路苍澜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时。
却见姜沉吟兀然转过头来，簪子上悬挂的流苏碰撞出清脆悦耳的声响，笑吟吟的说了一句：
“好的呀。”
“嗯？？”
路苍澜懵了。
愣在原地，一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但望着佳人脸上那真挚的笑容，他不确定了。
姜沉吟没给他一巴掌，他自己反倒是给了自己一巴掌。
“我这是在做梦吗？”
路苍澜深深怀疑起了自己。
但姜沉吟却『呀』了一声，赶忙放下手中鲜花，伸出手来捧着他的脸，左右不断摇晃，仔细瞧着。
直到发现没什么大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嗔怪道：
“你怎么傻了吧唧的？好端端干嘛扇自己啊？”
路苍澜满是愕然：
“不是，这是重点吗？
“重点是，你在知道我要灭大宁的时候，不应该踹我一脚，或者揪着我的衣领威胁一番吗？
“现在这是......
“哦，我明白了！”
话音未落，路苍澜瞬间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拍脑门，目光立刻警惕了起来，沉声说道：
“不管你是谁，现在、立刻，给我从姜沉吟身上下来！！”
说着，他还不忘学着老道那般，捏着剑指想要做法。
姜沉吟都快要被气笑了：
“你能不能正常一点？都多大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路苍澜眨了眨眼，嬉笑道：
“也还好吧？
“反正在家的时候，霄霄是挺喜欢玩这些的。”
“霄霄？路青霄？”
姜沉吟似乎对路家这几个孩子都耳熟能详，很快就反应过来他口中的霄霄，应该就是他与慕容氏最小的那个女儿。
当下也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呀你......”
“不过，你今天确实让我有些意外啊。”
路苍澜下巴微扬，挑眉玩味说道：
“要是搁以前，咱俩第一次见面那会儿，我说将来要灭大宁，你可是直接拿箭射我的！
“现在怎么反倒这么温柔了？”
姜沉吟侧过身来，枕靠在路苍澜的肩上，抬头望着漫天闪烁的星空，笑声很轻，声音也很轻：
“只是想通了而已。
“这世上有些事，终究不是只靠『不愿』就能改变的......”
路苍澜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叹道：
“就像这乱世？
“即便我们不愿彼此刀剑相向，可它终究也得有太平的那一天！”
姜沉吟闭眼，轻轻附和道：
“也像我不愿知否死掉，可它还是死了。
“路郎，我们的知否死了。”
路苍澜不知道为何话题会突然转变的这般沉重。
但他似乎能察觉到姜沉吟语气下的悲伤，只能尽量安慰道：
“狐狸的寿数如此，本就不如人类，不必过于伤感......”
“我也要死了。”
话音未落，姜沉吟又是一句轻声。
路苍澜顿住了。
或者说，他呆住了，机械般的低下头来。
但姜沉吟却并未看他，只是继续依偎在他肩上，似乎想要享受这最后的温存时光。
“别开玩笑，好端端的说这些多不吉利......”
路苍澜试图打着哈哈，掩盖过去。
但姜沉吟却再次开口，故作轻松的笑着：
“没开玩笑，是真的。”
路苍澜袖袍下的拳头瞬间攥紧，瞳孔不自觉的扩大。
好半晌。
他方才嘴唇嗡动，带着颤音的说道：
“是......因为病？
“你先前说的病快要结束了，不是痊愈的意思，是吗？”
“死了，病不也就结束了吗？”
姜沉吟遥望满天星河，轻声呢喃道：
“憾无穷，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