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一家人吃完了饭，文亮去连队值班了，妈对小红和文秀说：“咱们还是把菜单列一下吧。”文秀找了纸和笔，小红说：“看妈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早就有谱了。”妈扳着指头说：“石家庄这边的情况我不了解，我想呢这样做，你们看中不中？咱们的菜分这么几种：凉菜，热菜，扣碗，汤。凉菜六个菜：酱牛肉、猪耳丝，烧鸡、皮蛋黄瓜、凉拌海蜇丝、凉拌豆角。扣碗八个：腐卤肉、小酥肉、排骨、豆腐、皮渣（焖子）、肉丸子、莲夹、带鱼。热菜六个：红烧鲤鱼、冬瓜炒肉、苦瓜炒虾、丝瓜炒鸡蛋、烧茄子、腐竹炒黑木耳。汤就两个，一个甜的，一个咸的。就这些，小红看中不中？”
小红说：“妈，菜太多了，吃不完的。”妈说：“既然是吃饭，宜多不宜少，再说，也有这么多人呢，如果菜不够吃，那就很尴尬了。”小红说：“也不能太多啊，吃不了就浪费了。现在天还热，吃的东西都放不住。”文秀说：“咱们也这么多人呢，多吃点就是了。”小红摇摇头说：“太多了，肯定吃不了这么多。这样吧，凉菜减掉两个，热菜也减掉两个，各四个就可以了。扣碗也减掉两个，这样共减掉六个菜，差不多了。就这些也吃不完，因为还有十四个菜、两个汤呢，不少了。”商量的结果是，凉菜减掉猪耳丝、凉拌海蜇丝，扣碗减掉莲夹、带鱼，热菜减掉腐竹炒黑木耳、烧茄子。
定了菜单以后，小红去给孩子喂奶，妈去洗碗筷，文秀去洗尿布。文秀洗了尿布，晾起来，然后去打毛衣。没有只剩下收尾的活了，她打完了以后，把两只袖子缝上，又缝上扣子，自己穿一下，让妈和嫂子看看，都说可以，只是文秀穿着显得大一点，等到文亮回来穿一下就大致可以看出来是不是合身了，因为文亮和岳父的身材是差不多的。毛衣打好了一件，文秀心里特别高兴，觉得就像完成了一项任务一样，很有成就感，尤其是能够为小红的爸爸打毛衣，为小红的娘家尽一份力，她感到很快乐，不由得心花怒放。
文亮值班回来的时候，家里的大人都还没睡，他对她们说：“我打电话给妈，爸妈还是主张去饭馆吃饭，因为做这么一大家人的饭太辛苦。我反复说了这边妈的意思，那边爸妈只好说：‘再说吧。’我又打电话给大哥的营部，正好大哥也在值班，我们俩聊了好一会儿，我把咱们的意思也说了，大哥说：‘那样大娘和秀秀就太辛苦了，如果实在要在家里吃饭，就让你大嫂也去帮忙做饭。”文秀问道：“你跟大哥聊那么长时间，聊什么呢？”文亮说：“我们俩就随便聊聊，说一些闲话。大哥说，秀秀喝酒太厉害了，他差得很远。他那天不知不觉就喝多了，而秀秀却气定安闲的样子，跟没事人一样。他原来觉得自己算是能喝的，现在突然觉得没有自信了，觉得自己的酒量很一般。他还问我秀秀到底能喝多少，我说我也不知道，以前在家里她也没怎么喝过酒。我说，‘以前在家里也没跟秀秀喝过酒，只是跟她的女婿喝过，她女婿也挺能喝，几次在一起喝，没见他喝多过。’大哥感慨地说：‘以后喝酒要注意了，不敢充大头了。’”文秀不满地说：“二哥，你说我能喝也就罢了，你还说佩轩也能喝，不是罔顾事实吗？他哪次也没喝过你啊。”二嫂笑着说：“看看秀秀，啥时候都不忘护着女婿啊。”二哥委屈地说：“秀秀，我跟佩轩在一起好好喝的就有三次吧？他第一次上门那次，我和大哥可是使劲灌他的，我们俩轮流劝他，他可是来者不拒都喝了呀，他喝的可是明显比我多多了。可是他还能骑车回贾庄，你也没送他，我可是走路都走不稳了。你说，他是不是比我能喝？”文秀反驳说：“看看，二哥承认了吧？他第一次上门，战战兢兢，你和大哥使劲灌他，他哪敢拒绝？只有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你和大哥。你说他来者不拒，其实他是特别小心谨慎的，一口一口慢慢喝，还不停地喝水，他想着这样才不容易醉，到最后他实在喝不下去了，请求爸爸不再喝了，爸答应了。他还明确说，大哥、二哥酒量比他大不少，比他喝的多。二哥，是这么回事吧？”
小红平和地说：“秀秀你说的虽然不错，但是只是一面之词。佩轩说大哥、二哥酒量大那是谦虚，他说俩哥比他喝的多，那是给他俩面子。其实他俩哪有佩轩喝的多？咱妈和咱俩都在场，你说说到底谁喝的多？”文秀自知理屈，没有吭声。二哥接着说：“去年腊月二十八我和小红回去，正好佩轩也来咱家走亲戚，这次佩轩喝的也不少，不过都没有喝多，这次我和大哥可是没有给佩轩灌酒吧？倒是秀秀让大哥和我喝了不少。”文秀不以为然地说：“我没让大哥、二哥喝多少，就几杯酒。”二哥继续说：“去年除夕的时候，秀秀你先去婆家，晚上和佩轩一块来咱家，咱家一家人一边吃菜喝酒，一边等着你们俩，佩轩来了陆陆续续也喝了不少，咱一家人喝了三瓶酒，你和佩轩虽然来得晚，但是并没有少喝，咱仨和大哥喝的差不多，都在六两上下。但是我没有想到，佩轩在贾庄还喝了许多，加在一起几乎有一斤了，可是他走的时候并没有显得喝多的样子，可见他酒量大多了。”文秀解释说：“佩轩酒量也就是半斤上下，不过他比较注意，从来不大口喝酒，而且总是慢慢喝，这样就不容易醉。他也总是能不喝就不喝，能少喝就少喝。他知道自己酒量不大，为了不引人注目，能少喝一点，在喝酒的时候他总是不想出头；可是由不得他，他的那些狐朋狗友总是推他主持，所以他虽然不想多喝，可是也少喝不了。但是因为他比较注意，所以他喝醉的时候很少见，老实说，我也没见过他酩酊大醉的样子。不是他酒量大，而是比较谨慎，就是这么回事。”二嫂说：“秀秀，如果你成家以后，酆佩轩经常喝得晕乎乎的回家，你会怎么样？”文秀不假思索地说：“我可不会像二嫂你那样态度和蔼。”
二嫂说：“秀秀你只说你啥态度吧，别提我。”文秀边想边说：“我想，如果他偶尔喝多了，那肯定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得体谅他，不能跟他生气；如果他经常在外面喝酒，也经常喝晕，我虽然不会跟他生气，可是也不见得会和颜悦色。这一点我就不如二嫂了，二嫂比我温柔贤惠。”二嫂说：“秀秀，不让你提我，你还是非提我不可。”文秀笑着说：“二嫂，我也没说你啥呀。”文亮说：“小红、秀秀，合着你们俩唱着双簧，原来都是针对我的呀。”文秀解释说：“二哥你说什么呀？我们俩连提也没提你呀，怎么说成是针对你呢？”二嫂说：“秀秀，看看，我说不让你提我，你偏要提我，有人不满意了吧？”文秀委屈地说：“我也没说什么呀，我只是说，如果佩轩经常喝多，我不会和颜悦色地对待他，这也是实话呀。”二哥不经意地说：“你们俩心眼都够多的，一个字没提我，就把我嘲讽了。”小红没好气地说：“以后我们什么都不能说了，说了就有人对号入座了。”二哥说：“好了，没人不让你们说话啊，我知道我喝酒既没有佩轩酒量大，也没有他的自制力强。不过呢，我喝多的时候，小红对我确实不错，给我脱鞋、泡茶，也从来没有因此对我态度不好。我领情了，以后我喝酒也得注意点，尽量不要喝多。部队里喝起酒来都不在乎，很容易喝醉，我还是比较注意的，虽然有时候喝得比较晕，但是基本没有到酩酊大醉的情况。”小红说：“部队里都是这样喝酒的，许多时候都是不醉不休，这样是很伤身体的，大家都是被迫喝的，都喝得很难受。不喝不行的时候当然要喝，不过还是得注意少喝，因为对身体的伤害太大了。喝酒这种风气其实很不好，可是谁也无法改变。”
文秀叹口气说：“到处都是这样的情况，谁也无法改变。佩轩也说，他很不喜欢这样喝酒，他在场的情况下，都是尽量让大家既喝够又不喝多，一开始大家都按照常规喝，到后边就自由结合随意喝，这样大家都比较高兴。时间长了，他的朋友们认识到，这种办法还是不错的。不过，许多情况下，也不是他能够掌控的，有时候他也得努力去喝，甚至不惜喝多也要去撑面子。”二哥说：“佩轩有这样的情况吗？”文秀毫不犹豫地说：“有，当然有了。那次我们从安阳回到新河镇，酆支书把大哥也叫来了，喝酒的人分成组对喝，邓科长、于师傅、大哥、佩轩和我五个人一组。酆支书、他侄子酆振羽、他的三个朋友一组，对喝了五瓶，后来自由组合，大哥因为是高中的老师，理应过一关，佩轩站出来替大哥给大家敬酒过了一关。那次一共喝了六瓶酒，没人平均六两，佩轩喝的肯定在平均数之上，他是怕大哥多喝，主动站出来替换大哥的。那次我们这边实力强一些，对方喝晕了两个人，我们这边都没事儿。还有我从郑州回到贾庄那次，韩厂长，邓科长都是我的客人，佩轩也是尽量往前冲，他和酆大奎两个人尽力陪好韩厂长和邓科长，韩厂长、邓科长酒量都很大，佩轩也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陪他们的。不过我说的这两次，他虽然喝的不算少，但是也没有喝醉。”二哥感慨地说：“佩轩是个厚道人，也是个性情中人，该勇猛候前冲的时候，他一样会往前冲。他是个肯负责任、有担当的男人。秀秀你算是有福气，你眼光也不差，怪不得当初你说啥也要跟他呢，嘿嘿，你做的很对。”妈一直都没说话,突然开口说：“佩轩是个好孩子，不过文明、文亮也是不错的，也不见得比佩轩差。”
文秀附和说：“妈说的不错。大哥、二哥比佩轩强，佩轩唯一的亮点也就是考上了大学，俺俩哥也考上了学啊，而且前几年考学比现在还难。两个哥哥的工作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大哥在高中是骨干教师；二哥考上了军校，还娶了这么好的嫂子，他的同学和战友哪个不羡慕他？嘿嘿。”二嫂说：“秀秀，你就替你哥吹吧。”二哥说：“我当初考学还是小红点拨的呢，如果不是她点拨我，我现在就是个在家种地的农民。从而可见，我的见识根本比不上小红，也比不上秀秀，更比不上佩轩。当初小红鼓励我考军校，而且马上给我送来了复习资料，没有她的帮助，我不可能有今天的工作和生活。”文秀笑着说：“嫂子，你是不是那时候就看上了俺哥啊？”二嫂争辩说：“秀秀，你以为我有你看上酆佩轩那样的眼光啊？你哥也没有佩轩那样脱颖而出的能耐。那时候我对他只是印象不错，觉得他厚道又聪明，可是他对自己考学并没有信心，他说他基础不好，中学没学到多少知识；我说那些年谁都是那样，他的基础不见得比别人差。就这样我鼓励他考学，并且给他送来了复习资料，后来他果然考上了。我跟他谈恋爱那是以后的事儿，因为他考上学了，对我很友好，一来二去我们接触多了，慢慢就谈上了。”小红接着说：“我和你哥的故事很普通，不像你和佩轩那样传奇。”文秀不以为然地说：“我和佩轩不也是普通让的故事吗？普通的农村谈恋爱故事，只不过没有始乱终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