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四
他们正说着话，烩面上来了。刚才服务员来问要不要下烩面的时候，文秀就说她吃菜已经吃饱了，吃不下烩面了，田大姐说干脆要两碗烩面，她俩女同志分一碗就足够了。这时候服务员用托盘端过来两大碗烩面，一碗给小崔，一碗让田大姐和文秀分。文秀拿了一双新筷子，很快就把一碗烩面分开，把稍多一点的推给田大姐，自己要了很少的一碗。小崔见了，说：“这样一大碗我也吃不完，我的也需要分出来一些。”说着，他也用新筷子拨给文秀一些，他还要拨一些给田大姐，田大姐坚决拒绝了，说根本吃不了。于是他们就开始吃烩面。文秀说：“这饭馆的烩面挺好吃的呀，我们公司那里也有一家饭馆，做的烩面挺好吃。”田大姐说：“是的，我们公安处的人都来这里吃烩面，都说这家烩面好吃。”小崔边吃边说：“这一家的烩面味道是不错。”田大姐问道：“小崔，你怎么来的？”小崔说：“我本来去工地看了一下，回来的时候怕来不及，就开车来了。”田大姐惊讶地说：“嗨，小崔你会开车啊，这可是不得了啊。”小崔不在乎地说：“刚刚学会，还不太熟练。能慢慢开。”田大姐又问文秀：“小韩，你怎么来的？”文秀说：“我骑车来的，不到半小时就到了。”田大姐说：“小韩你那里好远啊。小崔你怎么回去呢？”小崔不好意思地说：“我喝酒了，开车回去不方便吧？”文秀出于安全考虑，说：“喝酒了，还是不要开车吧，挺危险的。”田大姐说：“对，喝酒了不能开车，那是犯法；一旦出了事，那就更麻烦了。这样吧，小崔，你喝了酒不能开车，车就放在这里吧。你骑着我的自行车把小韩送回去，然后你再回家，你明天把自行车送到公安处，再把你的车开走。” 小崔说：“好！”文秀说：“大姐、崔老师，不用送我，我完全可以自己走，没事的，也就一会儿的事。”田大姐说：“那可不行，你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怎么行呢？必须把你送回去。”文秀认真地说：“大姐，真的不用送，再说崔老师也喝了不少酒，送完我还有走那么远的路，这也让我担心。不用了，我自己走就可以了。再见！田大姐，崔老师。”说着，她就要骑车走。小崔拦住她说：“小韩，田大姐说得对。你一个姑娘一个人走是让人不放心。我必须去送你，咱们走吧。”田大姐笑着说：“你们去吧，我几步路就到家了。你们慢一点，不要着急，注意安全。”文秀和小崔齐声说：“好的，再见，大姐！”于是小崔和文秀骑车向公司的方向走去。
路上，文秀有点担心小崔喝酒多了，就问他感觉怎么样，小崔说没事，他喝酒能喝七、八两。文秀看他没有失态，也就没有太在意。 文秀也看出来，田大姐有意要撮合他俩，不过这应该还是小崔想追求她才让田大姐邀她来吃饭的。前几天田大姐去公司看她也就是打前站，为今天的聚会做铺垫的。不过文秀虽然看透了，却不便于说透，人家还没提谈对象的事，她就更没法提这事，她只能亦步亦趋，在人家提出来谈对象之后才能拒绝这个要求。所以她也不能着急，就采取守株待兔、以逸待劳的办法，静等他们说出来，然后再加以拒绝。
小崔一边走，一边介绍自己家的情况，说他在家里是老小，一家人娇惯的对象，他在家里有求必应，哥哥姐姐们都让着他。上学的时候也没有很用功。家里把唯一一个不下乡的指标给了他。所以他从小到大，没有吃过苦。家里在给他准备一笔钱，让他成家的时候用。文秀静静地听着，感觉这个小崔似乎就像是另一个唐英俊，在家里一直是被娇宠的对象，没有吃过一点苦。只是，文秀觉得，小崔比唐英俊成熟多了，各方面能力也远超唐英俊，但是这两人还是有不少相同或相似的地方。文秀想到，即使她没有和佩轩谈恋爱，她也不会和小崔这样的花花公子处对象。因为她觉得，这样从小被冲观的小伙子是不成熟的，似乎是永远长不大的。 这样想着，文秀也就释然了。
没多大一会儿，两人就地了华北冶金公司大门口，小崔要送文秀到宿舍，文秀婉拒了，并且说：“时候不早了，你还有赶路呢，还要走大约一个小时吧，赶快回去吧。”然后就向小崔挥挥手说：“崔老师，再见！”她看着小崔往回走才往宿舍走去。
过了几天，小崔打电话来，说要来看她。她说这几天工作比较忙，还要加班，一点时间也没有，但是小崔依然坚持要来看她。她只好说过一段时间再说吧，因为工作上必须有个交待，不敢麻痹大意，小崔只得作罢。每隔两天，田大姐就打电话来，嘘寒问暖，并且又约她出来吃饭，文秀也以工作忙为借口推掉了。其实这一段时间正好是招工工作的空当，她并不是很忙，她只是不想见小崔，更不想和他谈对象。不过，这时候田大姐和小崔都没有跟她说破，所以她也不便于说什么，只能婉拒他们的邀约。可是小崔追求她的劲头丝毫不减，还是坚持要来看她，实在推不掉，她只好答应了他来看她。
于是，小崔就在一天晚上下班的时候过来了，要请她吃饭，她就和他一块出去到了饭馆里，点了两个菜，两个人就开始喝酒，等到两人喝了一瓶酒的时候，小崔吞吞吐吐地说：“小韩，你是个很有魅力的女孩，长得漂亮，气质高雅，能力又特别强，将来肯定会有不错的前景。我呢，中专毕业，也算是个国家干部，我想呢，咱俩能不能试着处一处，看能不能成为男女朋友。我对你是特别满意的，现在就只等你一句话。”文秀装作沉思状，过了一会说：“崔老师，按说你的条件是很好的，我只是个临时工，根本配不上你。我在老家，爸妈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家里很满意，但是我还没有去见，家里一直在催着我。我是觉得自己年龄太小，还不到找对象的时候，所以我都极力推辞，但是家里介绍的这个我不敢推辞，因为爸妈已经答应了人家见面。所以呢，崔老师，我只能对你说对不起了。”
小崔听了，心里凉了半截，他心有不甘地问：“家里介绍的你不是还没见面吗？再说见面了也不一定就成啊，成不成是要看你的态度的，你说行就行，你说不行就不行。我的情况和条件你也知道了，你可以比较一下，好好琢磨一下，然后自己来定，这也不妨碍咱俩继续交往。是吧？”文秀说：“话是这么说，但是家里爸妈已经基本同意了，我不敢不听话。我年龄小，本来也不打算这么早找对象，可是家里不答应，非得说早定早省心，我也只好答应跟人家见面了。估计我下次回家就会安排见面。所以呢，除非见过面没成，我才能答应和你交往，不然就是脚踩两只船了，那样是很不合适的，我不能那样做，还请崔老师谅解。”小崔说：“小韩你可以回家去见面，不过现在还没有见面嘛，咱们可以是朋友式交往，不以找对象为目的，以后看你那边发展的情况，如果你那边成了，咱们就是一般朋友；如果你那边没成，咱们就可以进一步交往嘛。”文秀摇摇头说：“这恐怕不好，因为这时候是比较敏感的时期，我也要避嫌，不然有什么不好听的绯闻传出去，那就名誉扫地了。咱们当然是朋友，不管我家里那边介绍的对象成不成，我们都是朋友，只是这时候有点敏感，我要尽量避免与年轻小伙子来往，特别是私下里的来往要尽量避免，不然传出去名声不好听。”小崔问道：“小韩，你家里给你介绍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对象？我看你虽然没见面，但是挺中意这个对象的。”文秀说：“听说是个当兵的，考上了军校，长的一表人材，据说嫁了他将来可以随军，工作、户口都解决了，省不少麻烦。所以家里逼着我去见面。”她停了一下，又说：“家里还介绍了一个，我没答应见面，因为已经答应与当兵的见面了，这个就没答应。听说这个是个大学生，好像是我的同学，但是我对他没有印象，也不敢轻易答应见面。”小崔笑了笑说：“你长这么漂亮，难免会有许多人给你介绍对象啊，一家有女百家问，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呢，小韩，我觉得我的条件也不见得差，我希望你也给我一个机会。”文秀认真地说：“农村和城里是不一样的。农村见面就是定亲，你觉得可以，接受了见面礼，就算定亲了，就不能再想其他人了。所以要慎重，不敢轻易见面。城里尽管是介绍的，但是两个人有很长时间的交往和接触，可以相互了解，这期间感觉合适，就慢慢走向婚姻了；如果觉得不合适，可能就中止交往了。可是农村几乎没有这样相互交往的环节，定了亲再想退亲就相当麻烦了，也搞得名声不好。所以，这方面不能不慎重。”小崔对文秀说的话深以为然，他是在县城长大的，对农村也要相当程度的了解，明白农村的许多风俗习惯。他说：“还是城里的交往方式好一些，有机会相互了解。婚姻是大事，不能草率从事。农村那样一锤定音的方式有不少弊端，现在社会开放了，这种交往方式也应该有所改变。”
文秀叹了一口气，说：“移风易俗谈何容易？恐怕需要几十年的时间。现在农村还不兴谈恋爱，谈恋爱的都是偷偷摸摸的，人们普遍认为谈恋爱是伤风败俗。农村谈恋爱的男女青年，要顶着很大的压力，所以都不敢公开，暴露了才不得不公开。谈恋爱谈成的还好说一些，谈不成的就名誉扫地了。可是大多数都谈不成，搞得名声不好听，很不值得。我一个女同学，和一个男生谈恋爱，男生当了兵又考上军校，就把她抛弃了，差点把她气疯，心理创伤一年多还没有抚平。”小崔附和说：“是啊，心理创伤是很难抚平的，感情上受伤是很难受的，只有经历过的才会有更深的体会，一般人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没有这种深切的体会，当然了，谁也不想遇到这样深切体会的机会。”
文秀接着说：“我现在的身份其实很尴尬，在外面打个临时工，虽然有一份自己满意的收入，但是看不到任何的前景，人家城里人嫌咱没有户口、没有正式工作，将来有了孩子也是麻烦，因为孩子的户口是随母亲的。可是农村人也嫌咱不安分，怕跟他过不长，也不敢娶我这样的。不过呢，有一天在这里干不下去了，就安心回家种地，当个实实在在的农民就是了，也不用想那么多了。”小崔笑着说：“上次田大姐就说了，你这么说就是逗我们玩的，你这话不是实话。你的条件那么好，大领导们也会为你特批的。”文秀摇摇头说：“不会的，我有一些特殊的机遇有幸给大领导们当服务员，其实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特殊关系，所以绝不敢去打扰大领导们，而且即使大领导特批也是有严格的条件的，我不可能符合这些条件。所以我对转正不报任何希望，只求现在的临时工能够干下去就不错了。”文秀苦笑一下，举杯邀小崔说：“崔老师，不用为以后的事烦心，喝酒！”于是两人碰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