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四
虽然文秀为酒厂做了那么多事，但是她分文不取，只是要了十来箱酒，这让韩厂长很不安，因为他觉得这样不是长久之计，哪能一点不要报酬呢？韩厂长估算，就是一瓶酒提成一分钱，文秀应得的提成也在千元以上。可是不能跟她提钱的事，只要一提，她就拒绝，没有商量的余地。这让酒厂的人很过意不去，很担心她不拿一分钱，啥时候突然撂挑子不干了，谁也没法说什么。可是现在的情况，离了文秀行吗？绝对不行！离了她，酒厂怎么办？这就是酒厂最为担心的事情。
对了，北京那里有两家商店打来电话，说要做洹水大曲的经销商，怎么办呢？不能因为这事再专门去一趟北京吧？文秀想，佩轩在北京，把情况给他写信说一下，把合同寄过去，委托他去谈不就行了吗？于是，文秀就给佩轩写了一封信，说明了情况，并要他代表洹水大曲厂家去跟人家谈判，谈好了就签合同，签完合同就给他们发货，难道他们还敢不给钱不成？不至于的，这些商店都是国营商店，不至于赖账不还，不存在这些问题。文秀在信里还问道，佩轩什么时候放假？放假之后有事没有？如果回家路过安阳，下车来玩几天吧。
佩轩收到了文秀的信，也收到了合同样本，都是洹水大曲酒厂盖过章的。他目前正在复习考试阶段，再过几天就考试完了，自己过去跟他们谈合同，谈好了一签字就好了。这样想着，就把信搁到一边，全力应付考试。
等到考试完了，佩轩又看了一遍信和合同，根据地址就去找其中要做洹水大曲经销商的国营商店。原来这家商店就在冶金部旁边，洹水大曲的广告牌就在旁边，广告牌上是端庄又美丽的文秀手握洹水大曲酒瓶的画面。到了商店，说明情况，就开始谈合同，很快就谈好了合同，于是就签了字。
佩轩又去了另一家商店，这家商店在石景山区首都钢铁厂旁边，那里也有文秀给洹水大曲做广告的广告牌。佩轩到了这家商店，说明了来意，商店的郭经理热情接待了佩轩，他们希望酒厂一次给他们发货多一些，佩轩说：“厂家要求省外的经销商一次至少要发三百箱酒，因为给铁路上报单太难，也太麻烦，所以一次要多发一些。”郭经理关系地说：“好，我们希望一次发货五百箱，这样我们也省事。只是五百箱要五、六千块钱，我们一下子拿那么多有困难，能不能我们先付一半货款，剩下的货款我们在三个月内付清，好不好？”佩轩笑着说：“好的。”于是签了合同。合同都是厂家盖过章的，只需简单填一下，签字即可。佩轩说明自己是代签的，他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拿出来p大的学生证，郭经理大家他虽然貌不惊人，但是说话很着调，做事一板一眼，很稳重的样子，于是对他刮目相看。
正好到中午了，郭经理要请他吃饭，他推辞不掉，就一起去了一家小饭馆，佩轩从手提袋里拿出来一瓶洹水大曲，说：“今天咱们就尝尝它，看好喝不好喝。”郭经理笑了，说：“肯定好喝，首钢的人都这么说。他们有人年前发了两瓶这个酒，都说好喝。据说前一段厂家给他们发过来不少，这里的广告牌也树起来了，嗨，广告牌上的这个女明星好漂亮啊！”佩轩笑着说：“她不是女明星，只是个普通工人。”佩轩把酒打开，给每人倒了一杯，约二两的样子。郭经理不解地说：“不会吧？她那么漂亮不说，那种风度和气质可不像普通工人。而且人家厂家也不会让一个普通工人当形象代言人啊。”佩轩解释说：“她就是个普通工人，再好不过了有点机缘巧合罢了。”郭经理惊讶地说：“真的吗？”佩轩点点头说：“是的，她其实不是酒厂的人，是华北冶金公司公司的工人，去年他们华北冶金公司挂牌的时候，康总、李部长、蔺副部长都去了，河南的段书记、刘省长、廉书记、戴副省长也去了，成立大会结束之后，就在他们公司吃饭，韩文秀给第一桌当服务员，这第一桌除了刚才那七位大领导之外，还有安阳地区的聂书记、行署单专员、华北冶金公司的曾总和李总，当时招待用酒就是这洹水大曲。”郭经理吃惊地说：“啊，想不到那么大的领导也喝这个酒。”佩轩接着说：“是的，其实这是李部长定的，因为李部长十来年前曾经被下放到这里林县的五七干校，在这里结识了曾总，曾总也是被下放到这里的，两人有时候就喝这洹水大曲，非常喜欢这个酒，觉得很好喝，对这个酒感情很深，所以李部长就定了这个酒用来做接待酒。”郭经理感慨地说：“有这么多的故事啊。”佩轩点点头说：“是的。在宴会进行的过程中，李部长问韩文秀：‘小姑娘，这是什么酒啊？好喝吗？’小韩回答说：‘当然好喝啦，这是我们安阳的陈年洹水大曲，这个酒醇厚浓郁、甘甜芬芳、优雅细腻、余味悠长。’康总笑着说：‘小姑娘还这么懂酒。’李部长则问道：‘小姑娘，你喝过这酒吗？’小韩实话实说：‘没有喝过，我不会喝酒。’李部长笑着说：‘你没有喝过怎么知道好喝？’小韩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们安阳人都知道。’李部长开玩笑说：‘你们这酒卖不卖？’小韩爽快地回答：‘当然卖了。李部长您要买？您要喝的话，不用买，让我们曾总送你一箱。’李部长说：‘我要的多，他送不起。’小韩不慌不忙地说：‘没事，那就让我们聂书记和单专员送’李部长笑着说：‘他俩也送不起，不用送，我买就是了，不过有个条件。......’李部长故意停住卖关子。小韩风趣地说：‘您这么大的领导，有什么条件只管说，我们河南的大领导都在这呢，还怕满足不了您的条件？’她这么一说，大家都笑了，都觉得这小姑娘说话有意思。”郭经理感叹道：“嗨，她太聪明了！大大方方，从从容容，既哄住了部长，也哄住了河南的大领导们。不得了啊。然后呢？”
佩轩继续说：“李部长笑着说：‘你们河南的大领导当然能满足我的条件，不过我的条件与他们无关，与你有关。’小韩委屈地说：‘我一个小姑娘，哪配让您李部长开条件啊？您就别开俺一个服务员的玩笑了。’李部长不以为然地说：‘当然是关于你的条件，你这个小姑娘漂亮又聪明，诚实又淳朴，怎么就不配让我开条件呢？’大家都觉得李部长说话很得体，很准确，说的非常好。接着李部长就开出了他的条件：‘这小酒杯，你每喝三杯酒，我就买你十箱酒。我这条件不算苛刻吧？’小韩直率地说：‘您的条件一点也不苛刻，不过我却没法满足您的条件。’李部长疑惑地问道：‘为什么？’小韩一本正经地说：‘您的条件并不苛刻，可是我却做不到。我现在是个服务员，正在工作，是决不允许喝酒的，这是个原则问题。’大家听了，暗自称赞小韩的机智，她的回答一点漏洞也没有。不过，李部长啥人？什么风浪没见过？他是一个老革命了，这当然难不住他，他笑着说：‘当然不能违背原则。但是如果你们曾总批准你喝酒，你是不是就能喝呢？’小韩认真地说：‘曾总批准，我当然可以喝，不过我从来没喝过酒，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喝三杯。’李部长笑着说：“我感觉你喝三杯没问题，现在就看你们曾总的了，看他批准不批准你喝。’曾总这时候肯定只能批准，他不好意思地说：‘小韩可以喝。’李部长正经地说：‘曾总批准了，小韩同志可以喝。’小韩笑着说：‘谢谢李部长给了我一个喝酒的机会。’李部长认真地说：‘小韩，你每喝三杯，我就要十箱酒，你只管喝，不要有顾忌，也不要怕我买不起。’大家都笑了，眼睛盯着小韩，看她怎么喝酒。小韩羞涩地说：‘谢谢李部长！’然后就端起酒杯，连喝三杯。李部长手里拿着酒壶给她倒酒。她喝了三杯，看李部长给她倒酒，急忙说：‘哪能让您给我倒酒呢？我自己倒。’李部长打趣说：‘我也给你当一次服务员，你不能剥夺我当服务员的权利。’小韩只好由着李部长给她倒酒。这样小韩连着喝了六个三杯，她以退为进地说：‘李部长，我已经喝了六个三杯了，已经六十箱酒了，我不能再为难您了，这已经不少了。’李部长大笑着说：‘没事，别怕我买不起。小韩你如果让别人喝了，也算你喝的，也算数。’小韩不好意思地说：‘那不太好吧？我占的便宜太大了。’
一直在看热闹的康总插话说：‘小韩同志，李部长有钱，你不要替他省钱。来，我也替你卖一点。’说着他举杯邀大家一起喝，喝完小韩又马上倒上，康总又举杯喝了，大家也跟着喝。康总示意再给他倒上，然后又喝了，大家只能跟着喝。喝了三杯以后，康总笑着说：‘小韩同志，我帮你卖了多少箱酒？’小韩边算边说：‘咱们桌上十一位大领导，每人三杯，那就是一百一十箱了，加上前面的六十箱，已经一百六、七十箱了。不过，其他桌子的领导喝的算不算？’康总笑着说：‘李部长说了，都算到他头上，怎么能不算呢？’李部长也说：‘当然要算上。’小韩羞涩地说：‘太多了，不好意思。’李部长不在乎地说：‘不多，这个酒好喝，多多益善。我要三百箱吧。’大家一看，康总亲自帮着文秀卖酒，李部长率先示范买酒，都纷纷订购，一会儿的时间，订了三千多箱，安阳地区的聂书记、单专员高兴得合不拢嘴。小韩也一再对康总和李部长表示感谢。康总还搬过来一把椅子，让小韩坐下，小韩
推不过，只好坐下，康总关心地说：‘小韩同志你赶快吃点菜，站了那么长时间，又喝了那么多酒，好辛苦。’文秀只好吃了几口菜。 康总夸赞她说：‘这个小姑娘又聪明，又实在，难得。’小韩谦虚地说：‘您过奖了，我傻乎乎的，哪有那么聪明啊？’大家都笑了。大家知道，小韩对于康总和李部长来说，是最好的应对，应对恰到好处，她拿捏的非常精准，还给人非常厚道的印象。负责拍照的工作人员和记者拍了不少小韩坐在康总和李部长之间的照片，记者们认为这很有新闻价值，马上抓住机会为小韩留下了具有纪念意义的珍贵照片。后来，安阳地区的聂书记和单专员、华北冶金公司的曾总和李总都让小韩站在他们中间，分别进行了拍照。因为小韩给酒厂办了这么大的事，所以聂书记指示酒厂的书记和厂长饭后马上找到小韩，让她担任酒厂的形象代言人，她极力推辞也推不掉，最后只能应承下来。她的形象代言人就是这么来的。”郭经理叹一口气说：“这小韩姑娘的经历简直堪比传奇啊。”佩轩也感慨地说：“不错，谁也想不到她会有这样的经历。后来不久，就是过年之前，省里的廉书记也让省直机关要了一千多箱洹水大曲。廉书记也曾经下放在林县的五七干校，和李部长一样，与曾总是忘年交。因为是省里领导帮忙办的事，华北冶金公司的甄助理亲自去郑州送酒，小韩也去了，他们与酒厂的厂长一起受到了廉书记的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