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儿当真要和这姑娘……”白素贞听了一上午，这才想起问问自家姊妹，难不成真心悦这凡人了？
“不知是哪位娟秀前日里还道，‘自然不是，不过兴趣罢了’？”
升卿面色瞬间黑如本体，这一生难得被人揭短，不悦地斜觑了眼白素贞，慢悠悠回怼，“那某位红妆还说过‘我不过为了报恩……’”
白素贞敛了笑意，打趣两句都不行，十分不有趣，“我与官人之间那是…”
她话头开了一般，似才反应过来，抬手捂嘴回了眼责怪，怎么反倒套起她话来了。
“凡人食色，我这厢被这色胚瞧上，强取豪夺，也是无奈，只好全她一念。”升卿想起自己翻找郁眠书箱里看见的故事，信口胡诌，随口就来。
“你若不愿，莫说她一介姑娘，便是那权倾朝野的官家，也奈不得如何。”白素贞毫不留情戳破。
“可眠儿还有个法力高深的和尚护着，我若是不从，只怕要收了我去~”升卿心情大好，甚至破天荒编撰起了故事，三言两语间，便是一篇强取豪夺，为非作歹的本子。
情节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白素贞算是瞧出来了，自家姊妹分明是欢喜的紧，偏偏傲气着要那姑娘先动心。
也罢也罢，眼见着那姑娘何止是动心，分明是心神都被勾的找不着路了。
此刻呆呆跟在亲人身后，筹备上门议亲之礼。
原来府内那些小妖，是招来充门面的……
“他们出发了，走，咱们回去稍待。”白素贞看着长串人马出了正门，准备回白府准备。
升卿目光还粘在那身影后，直到消失不见，这才收回目光，疑惑道：“今日怎不陪着你那官人？”
“官人昨日受惊之后，今日姐夫特意休沐一日向他赔罪，说给他介绍个好差事。”白素贞对许仙那是放一百个心，满身的温润之气，那是累世福报堆砌，是个十成十的好人。
“哦…”升卿心虚一瞬，那官银一事告一段落，若非眠儿提醒，真就要害得那人沦落大牢。
截狱倒是简单，此后翻案，凡人界的污点罪状文书可是难处理。
凡人真麻烦。
……
马车之上，越靠近白府，郁眠越紧张，害怕升卿将自己轰出去，更害怕升卿不愿听自己解释。
耳畔听见路旁行人好奇之声。
“郁家这是出什么喜事了？”
“这么长的队伍，莫不是招婿？”
“听说郁小姐身子骨不好，八成是不会嫁人了。”
“真可惜，生了富贵命，却没命享受……”出声之人摇头叹息，语气中却听不出多少可惜的意思。
郁眠从小到大听过无数这样的话，一说起她，便是一双双似可惜似含笑的目光。
他们像是看护一个水晶杯一般看护着她，丫鬟仆人生怕她磕到碰到，每一步都是被人牵着护着。
直到遇见大师，她才能出门跟着对方，用双脚丈量自己长大的苏杭，偶尔爬一爬那不算高的小金山。
但还是跑不得，跳不得，散漫的好似生了一副天生懒骨。
遇见升卿之后，生活发生了极大转折，从前以为不过故事的志怪小说竟然成真，这世上果真有妖精。
但书上的妖精和现实中的相差巨大，书上的书生都是软香在怀，娉婷美人温柔勾引。
自己遇上的，危险，强硬，霸道……
不过好歹还是有共同点，都很漂亮，美色无人能挡。
郁眠抿唇，双手抬起捏了捏脸颊，难道真是被美色引诱？
她思索着，总觉着自己忘记了什么……
此刻法海还在讲经的路上。
锣鼓喧天，热闹了一街的苏杭，上百米的队伍终于挺到了终点。
郁父还没过心理那道坎，便由郁母操持此事，她穿着一身低调不失华贵的锦绣罗衫，扶着下人的手落了地。
抬头看向眼前不知何时林立起的府宅，心中划过一瞬满意，至少知晓自家女儿不是被人骗去。
这样气派的人家，不至于来欺骗一个小姑娘，若是有心谋划，也该是盯上别家同等富贵的公子才是。
“夫人，我去叩门…”身旁下人抬脚准备上前扣动门环，被郁母喝住。
“不必。”
随后，转身牵起女儿，走上台阶，轻轻叩响了白府铜环。
大门敞开，两道一高一矮身影站在门口，下意识探头探脑朝外看，还没曲起身，就被身后蛇尾抽了两道。
鼠大鼠二瞬间挺直身体，鼠大有些结巴道：“请…请…请问…”
鼠二连忙堵上他的嘴，躬身道：“请问是郁夫人和郁小姐吗，我们家小姐有请。”
郁母顿在原地，看着两个身形相差巨大的护卫，心中划过一瞬古怪，这白府挑选家丁都不要求身高的吗？
不过，这也说明…那白府小姐是个心胸宽广之人。
想必不大会为难眠儿。
“还请带路。”郁母牵着闯祸的心肝宝贝，一脸镇定朝前走去。
一路上，那些扫地的，擦花的，剪草的，爬到屋顶上蹭瓦的家丁目光齐齐落了过来。
郁母忍住异样感，不免心中嘀咕，这白府莫不是什么武林世家？
怎么这些家丁，姿态都那么奇怪，爬高登楼，连个梯架都没有？
郁眠脚趾抓地，别问她，她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人’。
明明白府内昨天安安静静，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她内心有种预感，这些可能都不是人。
想到此，牵着母亲的手紧了紧，脚步加快朝前走去，尽快见到升卿才是。
鼠大鼠二鼻尖嗅探，在郁眠身上闻到了小姐的气息，十足的威压逼来，让它们有些脊背发凉。
这…这莫非是小姐盯上的猎物？
可吃人的话，会被金山寺和那些道人发现的。
它们这些小妖，别说吃人，道行低的一些连人多的地方都不敢去，怕被人气冲撞，现出原形。
一小段路，相互之间都走的无比漫长。
终于到了主厅，两人两妖松了口气。
身后跟着挑担子的队伍也停了下来，将东西放在院子中央。
郁眠看向屋内，忐忑的目光逡巡，没有看见升卿的身影，却见一身白衣翩跹，一簪别发，清朗自然的女子率先踏步而出。
白素贞身为阿姊，此事礼数方面，自然由她出面张罗。
郁母看向眼前姑娘，温婉儒雅，清秀自然，甚至有些超然物外之感，心中好感顿生。
“这就是白家小姐是吧？”自家女儿眼光不错，这般美的妙人，即便是郁母也不免生出好感。
郁眠扯了扯母亲袖子，开口打断道：“白姐姐，不知升卿在何处？”
“卿儿正在后堂妆洗，你可去寻她，这边我与你母亲细谈一番。”
白素贞深知升卿性子，要她与凡人之间人情世故，只怕要掀桌黑脸，惹得亲家不快。
郁母一顿，目光看向郁眠，询问道‘不是这位？’
郁眠小声凑近，“是白府小姐，名升卿，是白姐姐的妹妹。”
郁母心中稍定，姐姐如此温文尔雅，妹妹定然不差，又想起女儿说了昨夜将人轻薄……这……
这此刻不见人也是正常，她推了郁眠一把，“快去哄哄~”
“这边我与白姑娘商谈一二。”
“噢，那我…我去了……”郁眠脚步挪的有些慢，一来不好意思去见升卿，二来想看看她们如何商量。
可走的再慢，也经不住路只有一小段，拐过连廊，就看不见院子，更看不见大厅。
她脚步轻移，随着记忆来到升卿房门前，抬了数次手想敲门，没敢下手。
犹犹豫豫，磨磨蹭蹭。
身影在门窗上左右徘徊。
升卿坐妆台旁撑着下巴，等了良久，终是没了耐心，心中暗呸一声怂包。
下一瞬，门扉大开，一道紫绫卷过腰部，郁眠连惊呼都没来得及，就进了房内。
一屁股坐在了升卿腿上，双手环着她脖颈，满目惊惧，直到看见升卿这张脸才定下心来。
“你差点吓死我了…”她拍拍胸口。
“一早苏醒，便不见你这小没良心的，你才吓死姐姐了~”升卿动作霸道，将人抱紧，五指便顺着衣角往上摸去，嘴里却是幽怨责怪，柔柔的，让郁眠生不起反抗心思。
郁眠忍着难耐，弓着身子，声音抖着小声道歉：“我不知我喝酒后会这样…我错了…我给你留了书信。”
“姐姐…你说了你喜欢我，我没有忘记，你…愿意…与我成亲吗？”她咬着下唇，忍着身上作怪的异样，语气郑重地询问，声音却破碎的不像话。
四目相对，升卿唇角微扬，眼尾泛着笑意，似是没听清般，回问了声，“嗯？”
郁眠再问了一遍，双眸澄澈赤忱，“姐姐…升卿，你可愿意与我成亲？”
连听了两遍的升卿唇角欲压，却实在困难，红唇宛若火蝶展翅，扬起笑意抬头便衔住了呆瓜的唇瓣。
要什么回答，这就是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