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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帝乘龙升仙的传说,自古以来便广为流传,醉心神仙长生术的汉武帝自然也多有了解,如今从公孙卿处得知了黄帝飞升的经过,汉武帝便也起了模仿之心。正如公孙卿所说,如今通过诚心祭祀已经得到了上天赐予的宝鼎,说明自己已经沟通了上天,如今与黄帝相比,自己所欠缺者便是登上泰山封禅,将自己的功业禀奏上天,从而获得上天的认可。

正因如此,自从得到宝鼎,汉武帝便与公卿大臣和众儒生商议起了封禅之事。

由于自上古以来,封禅大典很少举行,时间相隔久远,具体的礼仪已经失传,此前秦始皇泰山封禅,齐鲁儒生便始终无法就礼仪事宜达成一致,秦始皇最终贬退诸儒士不用,采用秦国祭祀礼仪率文武登山封禅,结果在泰山遭遇风雨,不仅没能成功封禅,反而因此遭到了齐鲁儒生的冷嘲热讽。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汉武帝在封禅礼仪上慎之又慎,多次组织儒生进行讨论,儒生们商议后主张采用《尚书》、《周官》、《王制》中记载的天子射牛、望祀的仪式来进行。已经九十多岁的齐人丁公也参与了讨论,他说,“登泰山祭天的‘封’应该是不死的意思,早年秦始皇便没能登上泰山行封礼。陛下如果一定要上去,只要稍微登得高一些,就不用担心风雨阻挡了,也就最终可以登上泰山行封礼了。”

于是,汉武帝命令儒生们反复练习射牛,同时草拟封禅的礼仪。

元封元年(前111年)冬十月,汉朝先后攻灭了南越和闽越,又驱逐了西北西羌,东南和西北得以平定,汉武帝因此召集众儒生,说道,“古代帝王要先收兵止武,然后才能进行封禅”。

汉初以来,汉朝面临的最大威胁,便是来自于北方的匈奴和南方的越人,如今东南得以收复,但当时北方的匈奴人经过休养生息后,却再度开始南下威胁汉朝边疆,一时间兵戈难息,自然也就无法举行封禅了。

为此,汉武帝颁布诏书,“南越、东越都已收到应有惩罚,而西蛮、北夷尚未镇服”,遂决定亲自率领重兵巡视边疆,为此设置十二路将军,率领重兵经上郡、西河、五原,出长城后继续向北,登上单于台,至朔方郡的黄河边,勒兵十八万骑、旌旗径千余里,以彰显武力、威慑匈奴,并派郭吉出使匈奴,询问乌维单于是战是降,乌维单于虽然扣留了郭吉,但自负不是汉朝对手,只能遣使与汉朝修好,汉武帝见乌维单于态度恭敬,这才在桥山黄帝陵前祭祀了一番后,遣散军队返回长安。

回京途中,汉武帝询问身边儒生,“既然黄帝乃是飞升而去,并没有死,为何却会建有陵墓呢?”

这个问题,的确让一众儒生陷入了沉思,其中一人反应很快,回答道,“黄帝成仙升天后,臣民们因为思念于他,便将他的衣服帽子埋在了这里,所以才有了陵墓。”

汉武帝闻言,认为他说的很有道理,这才得以释然。回到甘泉宫后,为了确保泰山封禅的成功,汉武帝又去祭祀了泰一神。

此后数月,在汉武帝的命令下,朝廷上下开始积极筹备东巡和泰山封禅事务。

在此期间,公孙卿和一些方士,上书称黄帝以前的帝王举行封禅,都会招来怪异之物从而与神仙相通,汉武帝于是便想效仿黄帝,尝试迎接仙人蓬莱士,借此超乎世俗、跟九皇比德,为此让儒生们对自己多年来的功绩以文字加以修饰。

然而,就在汉武帝已经决定泰山封禅之时,儒生们却始终无法就具体的封禅礼仪达成一致,这些儒生们受《诗》《书》等古文经籍的束缚,既不知道变通妥协,又不懂得明辨是非,结果常常因为一些细节问题而争得面红耳赤,却谁也说服不了谁,因而始终难有定论,以致草拟礼仪事项陷于停滞。

汉武帝命人按照儒生们的建议打造了一批祭祀器物,儒生们看后有人却说这些器物跟古代的不同,不久徐偃又上书说太常祠官们行礼不如古代鲁国的好……

眼见这些儒生们整日捧着所谓“儒家经典”因为这些小事争吵不断,不胜其扰的汉武帝立时便怒了,随之贬退了召集儒生策划封禅事宜的徐偃、周霸,又将所有儒生全都罢黜不用,改由太常统领礼仪制定事务,太史公司马谈等人参与定制,结果仅用了月余时间,便敲定了所有祭祀礼仪。

元封元年(前110年)三月,汉武帝开始东巡,先到了缑氏县,登上中岳的太室山祭祀。祭祀完毕后,有人上报汉武帝,说是随从官员在山下听到好像有人喊“万岁”,但经过询问山上和山下之人,却都说没有喊过,因而感到十分奇异。汉武帝闻之大喜,下令封给太室山三百户以供祭祀,命名叫崇高邑。

之后,汉武帝继续往东巡游,来到了泰山郡,带人登上泰山,发现山上的草木还没有长出叶子,于是便命人将歌颂功德的石碑运送上山,立于泰山顶峰,又命相关官员留在泰山郡筹备封禅事宜,并下令从博县、嬴县分出一些土地设置奉高县,将泰山郡治移往奉高县,而汉武帝自己则继续向东巡游。

汉武帝一直东巡至海边,为了像公孙卿等人所说的那样招来怪异之物,以便在封禅时与神仙相通,汉武帝在海边举行了盛大的祭祀典礼,祭祀了天主、地主、兵主、阴主、阳主、月主、日主和四时主等八神。

与此同时,得知皇帝抵达齐地,此前没有机会见到皇帝的民间方士纷纷赶来,光是向汉武帝上书谈论神仙精灵和奇异方术的便有上万人。见状,汉武帝便从其中选了几人,让他们演示方术,结果没有一个灵验的。即便如此,汉武帝为了求见神仙,还是保留了一丝希望,又派人增派船只,让那些谈论海上神仙的方士出海去寻找蓬莱仙人。

与此同时,奉命持符节到各大名山等候神仙降临的公孙卿,也追随汉武帝的步伐一路来到了东莱,趁机上书汉武帝,说自己在夜间看到一个人,身高数丈,等自己靠近去寻找,却突然消失不见了,只在原地发现了一个很大、类似禽兽的脚印。

汉武帝带人前去查看,按照公孙卿所指,虽然当地的确有一个巨大的脚印。由于此前公孙卿在太室山时,便曾声称发现了神仙脚印,当时汉武帝已经有所怀疑,如今公孙卿又来这一套,而且两个脚印都有很明显的人为痕迹,汉武帝自然更加怀疑。

然而,公孙卿说罢,群臣中却又有人说,自己也曾看到一位牵着狗的老人,说“我想要见天子”,但一会儿又忽然不见了。闻听此言,汉武帝才打消了疑虑,认为那老人或许就是仙人,于是便留在了海边,并命人准备了大量驿车,秘密派出了数以千计的使者去寻找仙人。

然而,汉武帝留居海边十几日,那些奉命出海和前往各地寻找神仙的方士,却始终没有结果,又得知泰山封禅事宜已经准备妥当,便只好放弃了寻仙之事,带人返回了泰山南部的奉高,准备进行泰山封禅。

同年四月,汉武帝举行泰山封禅。因儒生和方士们对封禅礼仪的说法各不相同,又缺乏古书记载,实在难以施行,只好根据太常议定的礼仪,结合当年秦始皇泰山封禅的经过,登山举行封禅仪式。

汉武帝先是到了梁父山,举行了祭祀地神的仪式。

然后于乙卯日正式举行封禅大礼,命侍中官儒生头戴白鹿皮帽,身穿插笏官服,按照天子射牛的礼仪进行祭祀,然后汉武帝则在泰山东边所建的祭坛上,按照祭祀泰一神的礼仪举行“封礼”。

祭天的坛宽一丈二,高九尺,坛下放有封禅的文书。祭礼完毕,天子单独带着霍去病之子,时任侍中、奉车都尉的霍嬗登上泰山,在山顶举行了祭天仪式。第二天,汉武帝顺着山北的道路下山。

丙辰日,汉武帝又在泰山脚下东北方的肃然山辟场祭地,按照祭祀后土的礼仪举行了“禅礼”。

此次封禅,汉武帝亲自拜见了天神、地神,并按照太常制定的仪式,身穿黄色礼服,配备庄严肃穆的音乐,并用采自江淮一带的三棱灵茅作神垫,用代表五方的五色泥土混杂起来加在祭坛上,还放出远方奇异的飞禽走兽和白毛野鸡等动物,大大增加礼仪的隆重氛围。据说,举行封禅大典的那天晚上,天空仿佛有亮光出现,白天又有白云从祭坛中升起。

此次祭祀,由于礼仪问题始终没能达成一致,汉武帝担心会像当年秦始皇一样,在登山祭祀时遇到风雨灾害,从而遭到儒生、方士和大臣们的嘲笑。因此,汉武帝在率领东巡队伍抵达泰山后,便命令其余大臣全部散去,只留下霍嬗等少数心腹跟随自己参加祭祀大典,而且严令不许将封禅事宜外传,因此除了这少数心腹之外,大家皆不知道封禅的具体过程。直到祭祀礼毕,汉武帝返回驻地,大臣们这才纷纷前来祝贺,汉武帝于是坐在明堂上,接受群臣的朝贺。

之后,汉武帝下诏说,“朕以眇眇之身承袭至尊之位,始终兢兢业业、谨言慎行,唯恐不能担当大任。朕德行微薄又不懂礼乐,在以祭祀泰一神的礼节祭天时,天上象是有祥瑞之光,朕好像也望见了什么一样,似乎象是有什么奇异的怪物,让朕深感震撼,想要停止却又不能,遂登上泰山筑坛祭天,到了梁父山,然后在肃然山辟场祭地。自此以后万象更新,希望众大臣亦能自勉。赏赐天下百姓,每百户一头牛、十石酒,八十岁以上的老人和孤儿寡妇则另加赐布帛二匹。免除博县、奉高、蛇丘和历城等地赋税,不用交纳今年租税并免除徭役。大赦天下,与乙卯年大赦令一样,凡是我巡视经过地区,轻罪徒全部赦免,若是两年前所犯的罪,也都一律不再追究。”

不久后,汉武帝又下诏,“古时天子每五年出巡一次,在泰山举行祭祀,诸侯们前去朝拜时都有住所。令各诸侯在泰山下各自修建官邸。”

得知汉武帝泰山封禅完毕,而且没有遇上什么风雨灾害,便有出海寻仙的方士上书说,自己就要找到蓬莱神山了,汉武帝得知后十分高兴,觉得自己或许真的能够见到神仙了,遂再次率队前往了海边,希望能够见到蓬莱神山。

然而,就在汉武帝还在等待见到神仙时,始终跟随在汉武帝身边的奉车都尉霍嬗却突然生了重病,而且仅仅一天后便去世了。汉武帝这才意识到这些术士乃是在欺骗自己,否则如果神仙真的因为自己完成封禅而愿意现身,封禅时始终跟随在自己身边的霍嬗岂会不受庇护而突然去世。

为此,颇为失望的汉武帝没有继续再等待神仙的到来,而是沿海北上,抵达了碣石,巡视了一番后又从辽西开始巡行,沿北部边境一直抵达九原县,最终于同年五月回到甘泉宫。而这次泰山封禅,便是“元封”这个年号的由来。

同年秋,有彗星出现在东井宿天区,夜空中光芒四射,十几天后,又有彗星出现在三台宿天区,同样光芒四射。有个善于望气的人叫做王朔,他针对这一天象上书说道,“我观测天象时,只见那彗星出现时形状像葫芦瓜,一会儿又消失了。”

主管官员因此恭贺汉武帝,说道,“陛下创建了汉家的封禅礼制,上天大概是用这种象征吉祥的德星来报答您。”

针对这种说法,汉武帝于元封二年(前110年)冬再次前往雍县郊祀五帝,回来后又祭拜了泰一神,祝词中说,“德星光芒四射,象征美好吉祥。寿星相继出现,光辉遍照远方。信星明亮降福,皇帝敬拜诸神福泽无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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