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十五牙关紧咬，那眼神也好似翻涌出阴鸷之色。
“到底是谁……难不成是有人发现了他们，所以抢先一步灭了他们？不，不可能，那几处藏兵之地向来隐秘，何况其中一些隐于市井，按理没这么容易被发现才对……”
夜十五额头突突直跳，自从三年前落入燕巢那些人手中，他便开始落下了这种毛病，每当情绪有起伏，总是会头痛欲裂，情绪也不由自主地越发暴躁。
他从前分明不是这性情，除了两位王妹外，要属他年龄最小，从前他也曾是在众多兄长百般呵护下长大的，可如今一想，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已离他甚远。
“莫不是、莫不是……”
其实他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
莫不是除了他和七哥之外，他夜家嫡系还有其他人活着？那几处囤兵之地，也只有嫡系之人才知晓，
只是他不敢想得太美，他已经失望太多太多回。
“不对……”
“除了嫡系，还有一人……”
“……十九叔？？”
他忽然想起夜厌爵，这十九叔当年曾上战场，在王父的安排下金蝉脱壳，此事哪怕是在夜王府中，也属机密之中的机密，就连夜十五也是某次无意中偷听到夜王和几位的密谈，所以才阴差阳错得知此事。
“燕州离海州最近，而海州紧邻幽州……当年曾听说十九叔的藏身处在幽州，幽州……那乃是一苦寒之地……”
“莫不是十九叔调兵？那些个藏兵地十九叔应当知晓，只是为何他早不行事晚不行事，偏偏挑选在此刻？”
“如今人手不足……七哥，七哥……”
十五险些咬碎了牙关，他一想七哥心就在痛，永远也忘不了当初他出逃时，七哥分明已被废了一身武功，手筋脚筋都已被人挑断，平日行走甚至需靠人搀扶，可那般孱弱的一个人，一身红衣却叫鲜血染红，拼死为他搏一条生路。
“王嗣……”此刻那名死士不禁抬头，看那模样似有些不忍。
“敌众我寡，恐怕那燕巢之人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为的正是等您自投罗网。”
他们奔波了这么久，但总共也只寻到了数百名人手，这与预期之中的数万大军南辕北辙，如此一来，就算想要营救夜七，也是痴人说梦。
而十五听了这话，一时竟有些恍惚，须臾他又蓦然惨笑，满脸凄凉。
“可难道就让我这么眼睁睁看着？”
“那燕巢放出那么多消息，真当我夜十五是聋了不成？先是把七哥送进那风月之地任人糟践，如今又弄了这一出……”
“我明白，我全都明白！”
可他真的没法放任不管。
那是他七哥，是他的兄长，是这三年来想尽一切办法只为护他的那个人。
而那死士迟疑道：“当日……七王嗣助您脱困，曾往您怀中塞一密信，那信中所言，您也早就看过……”
老七送走小十五，是因不愿牵连小十五，他所图甚大，而若是十五继续留在燕巢，一旦他这边出点什么事，十五定然活不成。
偏巧又正好赶上一个合适的机会，所以才促成了十五的脱困。
可如今十五一听这话，便一瞬红起了双眼。
“他怎么就能这么狠的心……”
“夜家其余人不知如何，兴许早就死了，兴许只剩我们两个。”
“如果他也死了，那岂不是世间仅剩我一人独活……”
十五说起这话时，那嗓音已沙哑至极，他双目像染血一样，
他想救七哥，想把七哥从所有事中彻底摘出去，可他力不从心，
眼下这情况 ，他缺兵少马，他就算想帮，又要如何帮？就算想救，又要如何救？？
…
十五这边的事情言卿并不知晓，不过她此刻正在赶来草原的路上，
因为嫌大部队行军太慢太累赘，所以她跟夏侯雪芙兵分两路。
夏侯雪芙、詹长安等人，依然留在由陈大将和萧长慎所组成的联军那边，那二人跟着军队一起去寻第二处燕巢，
至于言卿他们这些人，则是轻装简出，只带了数十护卫，悄悄进入草原府邸。
“还要多久？”
那青铜战车几乎已成言卿的标志。她此刻坐在这青铜车上，不禁问了一嘴正在赶车的江云庭。
江云庭则回道：“按照二哥那边传回的书信，大约再过一日便可抵达那个草原集市。”
言卿心里掐算了一下，“一日……那草原集市已经开幕，孤昀说那地方来了不少人……”
不知怎的她心神不宁，总觉得似乎要有大事发生，而这种危机之感也令她坐立不安。
言卿觉得那大概是某种直觉在向她示警。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须臾，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看向一旁的江虞羲。
而两人只对视一眼，江虞羲就已立即明白她意思。
“云庭，我与妻主先行一步，稍后你再带人赶来。”
江云庭只听一阵清风刮过，等他定睛一看，身后已无妻主与大哥的踪影，而远方烈日长空，他那个白马大哥正揽着妻主的腰肢，宛若一道流虹，飞快地向远方掠去。
几乎只一个眨眼，那二人的身影就已消失不见……
…
江虞羲的轻功是真好，甚至有时候言卿觉得那已经不仅仅只是轻功而已，简直能称作神技。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如果按部就班地乘坐青铜战车，她至少也得再过一天一夜才能赶到草原集市。
可江虞羲一出手，大概只过了半个时辰，当二人从空中降落，便已抵达在集市之外。
言卿一袭白衣，伫立在此，她茫然地看了看四周，而江虞羲瞧她几眼，忽然像想到什么，
“稍等片刻。”
说完他身形一闪就不知所踪，但总共也就一两个呼吸的时间而已，他又是一晃，重新回到言卿的身旁。
他手中拿着两顶白纱笠帽，一顶戴在他自己头上，一顶给言卿戴上。
“如今这草原来者太多，虽说夜莺从前从未在京城露面，但也保不准有人识得她面容，还是谨慎些为好。”
而与此同时，一个专门卖成衣布料以及面纱笠帽的帐篷内，那店家一脸茫然地看了看货架上空出来的两个位置，又看了看柜台上滴溜溜直转悠，仿佛刚被人扔在这儿的两个银锭子。
店家：“？？”
好家伙，这是闹财神爷了？
两个银锭子，都够买几十顶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