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无牵挂，便是超脱？”
敖璃冷白色的绣眉微蹙，她并不认同这种观念。
“不是牵挂，是牵绊。”
“在我看来，他所谓的超脱，是自我的超脱。”
“斩欲，不为外物喜悲，斩己，不为自身留念。”
“他可以继续存在，也可以不存在。”
“存在与否并不重要。”
“他不在乎。”
“他不需要记得任何人，也不需要任何人记得他。”
“当他在一个世界上的痕迹全部消失，那么他的存在与否确实不重要。”
杜白轻语。
“比起超脱，我觉得这更像是迷失。”敖璃皱眉。
“你认为这是什么，那这就是什么。”杜白微笑。
人，不能闲，一旦闲下来就喜欢胡思乱想。
思考人生，思考宇宙，思考世界，思考意义。
那么神呢？
他们有着漫长的生命，他们有着无数世的轮回经历。
他们见过了太多，也经历太多。
同样也有着太多的思考时间。
而偏偏这些家伙都很聪明。
如此一来。
他们的思考其实很危险。
无欲无求，只是思考。
要么迷失，要么超脱。
简而言之，那些轮回转世无数次的仙神，大多想法都异于常人，甚至在普通人看来有些像精神病。
明明可以成为万人敬仰的强者，明明可以得到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财富，权利，爱情。
但他们却丝毫不在乎这些。
为什么？
因为他们早就经历过无数次了！
他们也曾享受过，可最终一切繁华的外壳蜕去，留给他们的只有孤独，无尽的孤独。
所以……仙神，要么有着极度清晰的目标，比如更强，比如传说中的境界。
要么有着某种牵绊，比如后人，某种癖好。
剩下的，大多都是些“迷失者”。
他们想要找到意义，可一般而言，越是想找，越是迷茫。
正因如此，无数仙神在一次次的轮回中迷失，抛弃前世的记忆，成为普通人。
而所谓的“迷失”，谁又知道这些是否就是他们想要的？
能坚持下来的，都必然有着目的，有着目标。
不管那么目标，目的高尚与否，正确与否。
他们自己必须一次又一次的认可。
才能保证自己不会迷失，不会改变想法。
但，如果目标完成了呢？
或许，他们会在漫长的生命中寻找新的目标，或许会在无尽的思考中，选择自己认为的超脱方式。
亦或者结束。
结束，对于他们，甚至是对于杜白而言，这并非什么无法接受之事。
对于常人所恐惧的死亡，或者说意识的消散，但对于那些经历了无数次轮回的仙神而言，这只是一种值得一试的体验。
所以。
无论是杜白，还是其他与杜白有着同一目的的转世仙神。
他们并不在乎在目的达成之后，自己还是否存在。
甚至，他们其中有许多并不在乎他们的的目的是否会成功。
只要做了，即使陨落在路上，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他们的留恋，恐惧，早已在无数次的轮回消耗殆尽。
比起那些还未被时间彻底磨平棱角的新生代仙神。
那些古老的仙神，他们更为纯粹。
也更加无畏，无所谓。
“我不管你们怎么想的，我不想消失。”
沉默许久的敖璃有些低沉地开口。
“那你还帮我？”杜白轻笑。
“我也阻止不了你。”
“谁知道呢。”
“我不想消失。”敖璃再度复述。
“我不敢保证。”杜白摇头。
计划，虽然已经在他心中推演了无数遍，但具体如何，没人敢保证。
不过，说出这话就代表着，他会试一试。
敖璃垂着脸颊，犹豫了许久，才抬起头，冷蓝色的竖瞳直视着杜白。
“我也不想你消失。”
“？”杜白挑眉：“拜托，咱们可不熟，至于那些轮回孽缘，我劝你别当真。”
“我之前可就说了，我那朋友就是非要在轮回孽缘中纠缠，最终害人害己。”
“可你刚刚还说他那是超脱。”敖璃道。
“不重要，记住，咱们不熟。”
杜白摇头，同时向旁边走了几步，与敖璃拉开距离。
“而且，”
“女人真的很麻烦，很无理取闹。”
“在我的记忆中，你真的很烦诶。”
言罢，杜白的身影直接消失在原地。
敖璃愣了一下，不禁眨了眨眼，确定杜白真的走了。
自己很烦？
不对，他什么的应该是前世的自己……
所以他才没有丝毫留恋吗？
……
杜白也不完全是惹不起躲得起，关键是他突然想问问幕僚厅那边进展如何了。
需不需要帮助。
不然这么干等着，不太合适，特别是身边还有个不太清醒的家伙。
离去的杜白很快就联络到了幕僚厅。
也得到了确切的答案。
“差不多了，你要选个日子吗？”
“那就一月一吧，新年新气象嘛。”
杜白随口回应。
而今天，1001年12月30日。
也就是，还有一天多。
在这最后的一天多的时间中。
杜白独自一人，去了很多地方，像是漫无目的的闲逛，又像是想要尽可能多的，将这个世界烙印在自己心中。
他见到了很多人，这一世的故人。
但他并未露面，叙旧什么的，完全没有必要。
感情，留恋，其实都只是一种拖累，一种束缚着自身的枷锁。
这些东西，其实也只是自己世界中的一部分而已。
当自己的世界不复存在，这些东西自然无足轻重。
12月，31日日落时分。
杜白在极北冰川见到了莱茵。
“这么大的动作，居然不通知我，你很不够意思。”
“你要阻止我？”
“似乎没有这个必要，我其实也不太习惯有个老妈子一直管着。”
“那你可以继续待着，准备你的大计。”
“喂，伙计，世界都要变天了，还准备什么大计？不过我倒是有了一个新的想法，你或许会感兴趣。”
“我不太习惯临时改变计划。”
“或许你可以先听听，在我看来，你应该也没啥事了吧？反正明天之后，应该也没人会跟你说这些了。”
“你说。”
“首先你要回答我，你的目的，是不是我猜测的那样，彻底消灭天道，打破宿命，重建世界。”
杜白沉默了片刻，旋即点头。
差不多吧，反正都快行动力了，这其实也不算什么太大的秘密，最近那些动作太明显了，层次一高，秘密真的就很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