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的大脑？这是什么意思？”
林星见果然被吓住了。
阿尔法和贝塔从他那双急剧扩大的瞳孔里看出了他的惊恐，再次提醒道：“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要不你重新考虑一下？”
林星见陷入沉默。
他认为对方说的有道理，毕竟光是想象一下一屋子大脑的景象，他就下意识地开始反胃，真要亲眼看到的话绝对会是一场噩梦，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他有必要……
“算了，来都来了，预防针也打得足足的，我没理由这时候当逃兵。”
林星见那奇怪的好奇心战胜了自己的恐惧，摆摆手道：“开门吧，让我长长见识。”
“既然你下定了决心，我们当然会如你所愿，请进吧，林先生。”
咔咔咔一阵轻响，阿尔法和贝塔同时伸手推门。
大门开启的瞬间，一股福尔马林刺鼻气味和难以言喻的潮湿腐烂味道同时迎面而来，林星见哪怕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也差点被这可怕的味道给劝退，闷声道：“这地方真是人待的地儿？你们确定福柯陛下就在里边？”
没有回答。
随着大门完全洞开，一片深不可见的黑暗彻底出现在林星见面前。
无需他出声，大厅内的炽烈灯光自动开启，明晃晃的像太阳一样的炫目光线瞬间将黑暗驱散无踪。
林星见不由自主地张大嘴巴，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出现在他面前的赫然是一只、一片、一坨、难以名状、无法形容的大脑。
那是一颗重达数千公斤的大脑组织，像是连绵起伏的山丘堆满了教堂的所有角落。
之所以说它是大脑，因为它有着大脑一样的乳白色，能用肉眼分辨出其间的额叶、颞叶、顶叶、枕叶、脑岛以及大脑皮层、灰质、脑干、丘脑、脑桥等各个组织部位。
所有这些大脑全都浸泡在绿油油的医疗溶液里，以至于整座教堂从内到外都被完全密封起来，就像海族馆里的大型玻璃容器一样，只不过里面的海豚、章鱼、海藻换成了一颗巨型人类大脑！
“还真他娘是缸中之脑啊！”
林星见不由得啧啧称奇，伸手摸了摸挡在身前的透明且冰冷的玻璃，一时间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言语。
他隐约能听到屋内传来的细微声响，感受那颗大脑以某种规律散发出的奇怪律动，一股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那颗大脑有自我意识般，正用无数双眼睛凝视着自己。
“我说、那个……”
林星见口齿不清地问道：“你们不是已经把福柯陛下的人格意识上传到数字空间了吗，为什么还要保存他的大脑？这东西按理来说不是可以直接销毁掉吗？干嘛大费周章地把它圈养起来，让它变成了这种怪物？”
“林先生，您的问题问的非常好。”
阿尔法回答：“在成功破解大脑内部140亿个神经元功能后，我们自以为已经破解了人类意识之谜，便将福柯陛下的人格转译成虚拟信息数据上传至数字空间。然而后续发生的事情令我们始料未及，一场灾难毫无预兆地发生了。为了解决那个棘手的问题，我们只能继续展开脑神经研究。可随着永生细胞在陛下大脑内部不停繁衍生息，他的大脑组织开始不受控制地急剧膨胀，形势最危机的时候这颗大脑几乎吞噬了整座西西弗斯山，您现在看到的已经是被尽力控制后的景象了。”
林星见好奇道：“你们究竟遇到了什么问题？”
阿尔法和贝塔同时沉默，黑黝黝的瞳孔里散发出淡蓝色光芒，不知是在组织语言还是在请求指示。
片刻后，贝塔开口回答：“这个问题很难像你解释，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带你去数字空间里走一趟。”
“还是别了吧。”
林星见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朝教堂内部探头探脑地又看了一会儿，连忙进入主题：“我有几件要紧事要禀告陛下，你们能不能让我见见他……呃，不对，能不能让我和他面对面交流一下？”
贝塔微笑道：“福柯陛下在物理意义上只剩下这颗大脑了，如果你想见他的人格意识，同样需要去往数字空间。”
林星见一脸不信：“你们难道没什么投影设备、具象化技术什么的？干嘛非得去什么数字空间？”
贝塔立刻解释：“对于数字生命、意识体和智能AI而言，数字空间才是唯一的栖身之所，物理世界里的规则、框架和枷锁无处不在，而数字空间近乎一个无垠的宇宙，只有在那里，生命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不，我不同意。”
林星见一本正经地反驳：“正所谓物质决定意识，没有物质世界的话，什么数字生命、数字空间根本就不可能存在？难道你们待在里面什么都不干就能永生不死？还不是需要外界的服务器、存储器、通讯光缆和电力支持。人类要真的全都变成数字生命，那简直跟灭绝没什么两样。作为一名旧人类，我完全不同意你们这些智能AI的看法。”
贝塔点点头：“我们接受你的反对，你的意见对我们来说非常珍贵，但现在不是讨论这些问题的时候。我们认为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也许等你亲自进入数字空间、了解数字空间和数字生命以后，你会拥有截然不同的看法。”
林星见哑然失笑，看这情况，今天还非得去数字世界里看一看了。
他用沉默来表达犹豫与纠结，但这沉默在对方看来却是默认了。
贝塔从怀里取出一副头戴式目镜递到林星见身前，邀请道：“我猜你应该不会接受脑机接口手术，所以我们特地为你准备了副目镜，它可以带你穿越到另外一个世界里。”
林星见看着眼前的银色目镜，这东西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远古时代的全息虚拟头盔，只是构造更加简洁，不需要把整个脑袋都完全裹起来。
“戴上这个就行？”
林星见略微有些疑惑，“这东西能让我的意识和数字空间连接在一起？”
“没错，这类装备虽然是几千年前的老古董，但完全是为旧人类专门设计的，无需脑机接口、没有任何副作用，只要戴上它你就能轻松游览整个数字世界。”
“行吧。”
林星见舒了口气，勉强接受了对方的邀请，接过目镜小心翼翼地戴了起来。
随着镜框接触到肌肤，一阵轻微的电流令林星见打了个冷战，紧接着无数肉眼不可见的电极从前往后包裹住他的脑袋，银色镜片上涌出一行行数据代码，最终汇聚成一个言简意赅的指令。
【你好，旅行者，请问是否载入？】
【载入。】
林星见在心里回答了一声。
【指令已确认，倒计时五秒后进入数字空间。】
【5】
【4】
【3】
【2】
【1】
【载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