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强压下心底翻涌的怒火,只觉脑袋像是被重锤猛击,一阵阵地昏沉胀痛,仿佛随时都会炸裂开来。他有气无力地开口:“史阿,快把神药拿来。”声音虚弱得连他自己都有些陌生。
史阿匆匆忙忙取来药瓶,小心翼翼地倒出一粒神药。天子迫不及待地接过,放入口中,仰头咽下。随后,他缓缓闭上双眼,靠在龙椅之上,静静地等待着药效发作。
时间仿佛变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在考验着天子的耐性。不知过了多久,那股熟悉的清凉之感从腹中升腾而起,迅速蔓延至全身。天子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原本苍白如纸的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他深吸一口气,只觉精神瞬间恢复,神清气爽,仿佛刚才的暴怒与不适都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通知朝会,让袁绍的使节即刻前来殿内,朕要亲自召见。”天子坐直身子,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威严,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然。他深知,接下来与袁绍使节的会面,将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自己必须全力以赴,在这复杂的局势中为朝廷争取最大的利益 。
辛评身为袁绍的使节,被特许参加朝会,然而在天子未召见他之前,他只能按捺着心思,缄口不言。
巍峨的大殿之上,气氛庄严肃穆,天子端坐于龙椅,目光缓缓扫过群臣,随后沉声道:“诸位爱卿,今日有一则要事告知。马超已将袁术斩杀,袁术势力已然败亡。”这消息一出,朝堂瞬间炸开了锅。群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马超怎敢如此擅杀诸侯,简直目无法纪!必须严惩,以正朝纲!”有大臣满脸怒容,义愤填膺地高声说道。
话音刚落,立刻有人反驳:“话不能这么说。马超为朝廷效力,成功解了扬州之围,立下大功,如今非但没有得到嘉奖,反而要被治罪,这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又有大臣站出来,眉头紧皱,忧心忡忡地说:“说得好听!扬州虽平定了,可扬州牧刘繇却被马超的义弟孙策所杀,这二人如此肆意妄为、无法无天,不严惩如何震慑四方?”
一时间,朝堂上争论不休,各方意见僵持不下。天子见状,缓缓抬起手,轻轻一摆,声音不高却带着十足的威严:“都住口。”众人瞬间安静下来,肃目而立。
天子直起身子,收起平日里那副慵懒之态,神色冷峻,目光如炬,环视着殿下群臣,高声说道:“昔日董卓祸乱朝纲,朕与各路诸侯亲率大军前去讨伐,那董卓已被正法。可袁术、袁绍却不尊朝廷号令,擅自攻伐诸侯。朕派遣马超前去解扬州之围,马超一路势如破竹,如今袁术已被斩首。”天子刘辩将这一系列功绩都巧妙地揽到了自己身上,好似一切都是在他的英明领导下完成的。紧接着,他又正了正神色,大义凛然地说道:“朕一向秉持着有功则赏、有过则罚的原则,马超劳苦功高,解了扬州之围,如今扬州太平,天下太平也指日可待,又怎能贸然问罪于威侯?”
朝堂之上,看似各执一词的朝臣,实则大多都是世家大族的代表。那些主张嘉奖马超的人,心里打的算盘并非真心认可马超的功绩,而是想先把马超捧到高位,让他成为众矢之的,待时机成熟,再将其拉下马。而那些叫嚷着要处罚处置马超的,也并非真的在意马超的过错,他们不过是想借此试探天子的态度。毕竟马超这种不按世家套路出牌的行事风格,让世家大族意识到自身利益受到了威胁,若不加以遏制,日后世家的危机感必将与日俱增。
天子刘辩又怎会不明白这些人的小心思?他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待众人争论得差不多了,才抛出那一番冠冕堂皇的言论。果不其然,话一出口,朝堂上顿时响起一片阿谀奉承之声。
“陛下英明神武,实乃我大汉之福!这般决断,颇有汉武之风,高祖之相,大汉中兴就在眼前呐!”一位年迈的大臣率先高声称赞,满脸谄媚之色。
“是啊是啊,陛下目光如炬,洞察秋毫,对马超之事的处置恰到好处,实乃吾等之表率。”另一位大臣赶忙附和,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天子捧上了天,而天子则端坐在龙椅之上,微微颔首,接受着众人的恭维,心中暗自盘算着如何利用各方势力之间的矛盾,稳固自己的统治 。
朝堂之上,谄媚的溢美之词如潮水般涌来,在金碧辉煌的大殿内层层回荡。天子高坐于龙椅之上,神色泰然,看似沉浸在这一片颂扬声中,实则暗中不动声色地将目光向王桀递了过去。王桀追随天子多年,对天子的意图早已心领神会,刹那间便领会了其中深意。只见他身姿挺拔,迈着稳健而有力的步伐,从容不迫地走出朝班,双手抱拳,声音清朗洪亮,在大殿中奏报道:“陛下,袁绍遣来的使节此刻正在宫外候旨,恭听陛下宣召。”
天子听闻,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副刚刚知晓此事的惊讶模样,旋即微微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与质问的意味说道:“哦?袁绍向来无视朝廷权威,拒不遵从朕的号令,且正与我军交战不休。在这节骨眼上派出使节,到底有什么企图?这使节现在何处?速速宣他前来觐见,朕倒要听听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随着天子的命令落下,辛评从一众朝臣的队列之中稳步走出。他的神情恭谨而庄重,每一步都迈得沉稳有序,尽显其作为使节的专业与素养。走到大殿中央,辛评先是有条不紊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确保仪态端庄得体,而后双膝缓缓跪地,动作流畅且标准地行了一个大礼,姿态谦卑至极,静静地等待着天子的问话,大殿内一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辛评身上 。
天子神色淡然,目光居高临下地看向辛评,开口说道:“既是袁绍的使节,本初有什么诉求,且说来听听吧。
辛评闻言,脸上即刻浮现出诚惶诚恐之色,整个人微微躬下身子,双手抱拳,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后朗声道:“陛下圣明,容臣详述。我家主公袁绍,世受皇恩,素怀忠义,一心奉公守法,矢志不渝地为陛下镇守北疆。多年来,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殚精竭虑守护一方安宁,保境安民,使治下百姓皆能安居乐业。”
“此次与公孙瓒发生战事冲突,实非我家主公本意。公孙瓒不顾边境安宁,肆意兴兵犯境,所到之处烧杀掳掠,百姓苦不堪言。我家主公念及百姓安危,为保境安民,迫不得已才出兵抵御。主公向来尊崇朝廷,敬畏陛下天威,绝不想因这场战事引发朝廷的误会,致使陛下对主公的忠心产生疑虑。”
“其实,早在战事之初,我家主公便已有恳请陛下居中调停双方矛盾的想法。怎奈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诸多军务缠身,事务繁杂琐碎,一时间未能及时向陛下呈明此心。如今,主公深切知晓战争不息,受苦的皆是无辜百姓。生灵涂炭,哀鸿遍野,实乃人间惨象。故而,主公特遣微臣前来,诚惶诚恐地恳请陛下恩准,让双方就此停战。若能如此,实乃天下百姓之福,我家主公也必定对陛下感恩戴德,日后更加尽心竭力为朝廷效力 。”
辛评一番言辞恳切的陈词落下,朝堂瞬间被嗡嗡的议论声淹没。大臣们交头接耳,脸上神色各异,有若有所思的,有暗自盘算的,还有神色紧张、微微皱眉的。他们看似在小声讨论,实则都在偷偷抬眼,目光不着痕迹地扫向主位上的天子,试图从天子的神情中捕捉到一丝一毫的意向,揣度这位最高统治者将如何做出裁决。
毕竟,殿中这些朝臣,哪个不是出身世家?盘根错节的家族利益将他们紧紧捆绑在一起。
天子端坐在龙椅之上,俯瞰着下方议论纷纷的群臣,心中暗自冷笑。这些朝臣们的心思,又怎能逃过他的眼睛?他们的一举一动,所思所想,无不是围绕着世家的利益打转。不过,此刻局势微妙,他心中早已有了权衡与决断,当下接受袁绍的求和,对朝廷而言不失为一个有利的选择。
只见天子神色一正,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在大殿中回荡:“既然本初(袁绍字本初)有罢兵言和之念,朕心甚慰。本初多年来为朝廷戍守边疆,朕亦是看在眼里。如今既有此诚意,朕自当成全。”
天子微微停顿,目光威严地扫视一圈群臣,接着说道:“双方即刻罢兵言和,袁绍务必约束好麾下兵马,严守疆界,保境安民。往后要将心思多放在治理地方、发展民生之上,轻徭薄赋,让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切不可再因些许争端便轻易兴兵,扰攘百姓,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安宁。若再有违背,休怪朕不念旧情,定以国法论处 。”
王桀听闻天子这般轻易就同意了袁绍的求和,一时间呆立当场,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瞪大了双眼,直直地看向天子,眼神中满是困惑与不解,那模样仿佛在无声地质问天子为何做出这样的决定。
在王桀心中,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袁术已死,曾经割据一方的强大势力就此覆灭,如今就只剩下袁绍在负隅顽抗。在他看来,只要将马超等一众猛将再调集过去,凭借他们的勇猛善战和卓越军事才能,定能一举将袁绍也彻底击败。一旦袁绍被平定,天下便再无大的战乱,真正的太平盛世指日可待。如此大好局面,怎能轻易放弃?王桀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进言,可看着天子威严的面容,又将话咽了回去,内心却依旧翻涌着不甘与疑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