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售顾问的笑容僵硬了一下：“这个……先生，合同是标准模板，具体细节可能需要跟法务部门确认。我们只是销售，没有权限修改合同。”
林水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哦，这样啊。那再问问，你们宣传册上说物业是‘全国顶尖的金钥匙物业’，服务合同能给我们看看吗？具体服务标准、收费标准、违约条款这些？”
“物业合同……需要在交房时，跟物业公司直接签署。”销售顾问的额角开始冒汗，“我们这里暂时没有。”
这时，李大男在一旁插话，声音洪亮：“啥都没有，就靠嘴说啊？两年后的事情，谁说得准？万一你们到时候用的材料以次充好，物业随便找一家糊弄我们，我们找谁说理去？”
他们的声音不小，立刻引起了周围其他看房客户的注意。大家纷纷侧目，开始交头接耳。
销售顾问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意识到这几个人可能不是诚心买房的，而是来捣乱的。“几位先生，我们是真诚为您服务的。如果你们没有购房意向，请不要在这里影响其他客户。”
林水站起身，声音也冷了下来：“我们怎么没有意向？我们问的都是关系到几百万房款和未来几十年居住体验的核心问题！你们一问三不知，什么都不敢保证，什么合同都拿不出来，这让我们怎么相信你们？我看你们就是虚假宣传，画大饼骗人！”
“对！就是骗人！”李二男也跟着起哄，“大家擦亮眼睛啊，他们这房子影子都没有，就敢卖这么贵，什么都保证不了！”
现场顿时一阵骚动。其他客户也被点醒了，纷纷围过来质问销售顾问。
“是啊，他们说的有道理啊！”
“你们到底能不能保证质量？”
“物业合同为什么不能看？”
“不会是骗人的吧？”
场面眼看就要失控。销售经理赶紧带着几个保安跑了过来。
“几位，请你们立刻离开！否则我们不客气了！”销售经理脸色铁青，指着林水几人喝道。
林水毫无惧色，朗声道：“怎么？我们是客户，问几个问题就要赶我们走？你们是做贼心虚吗？大家看看，他们这态度！”
“就是！凭什么赶我们走！”
“心里没鬼怕什么问！”
其他客户也被激起了逆反心理，纷纷声援林水。
林水知道目的已经达到，见好就收。他对着混乱的现场，以及那些面露疑窦、开始犹豫的客户们，大声说道：“各位，买房子是大事！还是得找‘望海苑’那种看得见摸得着的现房！至少心里踏实！走，咱们回去！”
说完，他带着李大男几人，在一片嘈杂和销售方难看的脸色中，昂首挺胸地离开了“皇家海景”售楼部。身后，是更多陷入沉思和怀疑的“准客户”们。
这一次“啄木鸟”行动，效果显着。
林水几人回到“望海苑”售楼部，将他们在“皇家海景”的所见所闻，特别是对方如何回避关键问题、如何不敢做出书面承诺、以及最后试图强行驱赶他们的经过，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
贺大乔听得眉飞色舞，用力拍着林水的肩膀，哈哈大笑：“好！干得漂亮！水子，你现在真是有勇有谋，这一手‘釜底抽薪’玩得高明！直接在他们的主场，当着那么多客户的面，把他们的画皮给揭下来了！看他们还怎么装！”
他兴奋地在办公室里踱步：“我估计，经过你们这么一闹，‘皇家海景’今天至少损失一半的潜在客户！说不定很多已经跟着看房车过去的人，心里也得犯嘀咕，还得跑回咱们这儿来！”
林水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贺叔，我也是按我哥说的做。主要还是他们自己底子不干净，全是期房画饼，经不起问。”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临场发挥很重要！”贺大乔越看林水越满意，“你那几个问题问得太到位了，直接戳到他们的肺管子上！工程质量保证、物业合同……这些都是期房销售的命门，他们根本不敢白纸黑字写下来！”
高兴之余，贺大乔也不免有些担忧。他收敛了笑容，对林风和林水说：“不过，我们这么一搞，算是把‘皇家海景’背后的人得罪死了。他们今天能来我们这儿发传单挖墙脚，明天就敢使更阴损的招。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林水却显得很镇定，他看了一眼旁边一直微笑不语的林风，说道：“贺叔，我哥常跟我说，做生意不能怕竞争，但也不能任由别人欺负到头上来。他们都跑到咱们售楼部里面来拉客了，这已经是赤裸裸的挑衅和不正当竞争。如果我们不反击，他们只会觉得我们好欺负，变本加厉。咱们这次反击，是正当防卫，也是杀鸡儆猴，告诉其他人，东渔地产不是软柿子。”
林风赞许地点点头，接口道：“水子说得对。贺叔，不用担心。咱们行的端做得正，卖的是现房，做的是口碑。他们玩那些虚的，终究上不了台面。只要咱们自己不出错，质量过硬，服务到位，就不怕他们耍花样。至于可能的麻烦……”
林风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咱们在东渔村乃至青云县扎根，还怕他们外来户搞事？”
贺大乔见兄弟二人如此沉着自信，心中的担忧也去了大半，笑道：“好！有你们这话，我就放心了！咱们就稳坐钓鱼台，看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来！”
事情处理完毕，林水看看时间，已经快到傍晚。他想起今天约了蔡文雅一起吃晚饭逛街，便跟林风和贺大乔打了个招呼，开车离开了售楼部。
接到蔡文雅时，她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连衣裙，站在街边，晚风吹起她的长发，笑容温婉。林水看着她，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柔软而温暖。经历了缅北的生死考验，他更加珍惜眼前这份平淡而真实的幸福。
“等很久了吧？”林水下车，很自然地牵起蔡文雅的手。
“没有，刚出来。”蔡文雅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手被他温暖的大手包裹着，心里甜丝丝的。“今天售楼部很忙吗？”
“嗯，有点事，不过都解决了。”林水不欲多谈工作上的烦心事，笑着转移了话题，“想吃什么？今天咱们好好逛逛，我发奖金了。”
如今的东渔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偏僻落后的小渔村。随着“望海苑”等楼盘的建设，反诈教育基地、乘风航海学院、寒战安保学院的落成，以及水下古城旅游的开发，这里俨然已经成了一个繁华的小城镇。街道宽阔整洁，商铺林立，餐馆、咖啡馆、服装店、金银首饰店……应有尽有，霓虹闪烁，人流如织，充满了活力。
林水牵着蔡文雅的手，漫步在熙熙攘攘的街头。他不再是那个不懂女孩心思、木讷寡言的少年。他会细心地帮蔡文雅挑选手链的款式，会在她试衣服时给出中肯的建议，会在路过花店时买下一束她喜欢的百合。
蔡文雅感受着林水的体贴和变化，心里像是灌了蜜。她挽着林水的胳膊，依偎在他身边，脸上始终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们逛了好几家商店，林水给她买了一条精致的白金项链，又买了两套当季的新衣服。
“够了够了，别再买了。”蔡文雅看着林水手里提着的袋子，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难得出来一趟。”林水笑道，“走，我们去吃饭，我饿了。”
他们选择了一家新开业的、装修很有格调的融合菜餐厅，名字叫“渔火阑珊”。餐厅人气很旺，环境优雅，靠窗的位置可以欣赏到远处海港的夜景。
点餐时，一位服务生异常热情，不停地推荐他们的招牌菜，说得天花乱坠。
“先生小姐，我们的‘金汤佛跳墙’是老师傅秘制，每天限量十份，今天刚好还剩两份！”
“还有这个‘黑松露焗龙虾’，用的是澳洲空运来的龙虾，味道一级棒！”
“我们这儿的甜品也很出名，‘星空慕斯’拍照特别好看！”
林水和蔡文雅被他说得动了心，便按照他的推荐点了几个菜。服务生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菜品的味道确实不错，环境也好，两人边吃边聊，气氛温馨融洽。蔡文雅跟林水说着学校里孩子们的趣事（她在村里的幼儿园当老师），林水则跟她分享一些出海或者公司里不涉及机密的趣闻。
吃完饭，林水招手示意结账。一名服务员拿着账单走过来，放在桌边，然后转身去拿poS机。
蔡文雅站起身，想拿过账单看看，顺便把自己的包包拿起来。就在她侧身的时候，手臂不小心碰到了餐桌旁边一个用来放置菜单和装饰品的多层木质展示架的边缘。
这个展示架设计得有些奇怪，最外层突出的一个格子上，孤零零地放着一个深蓝色的、带有不规则裂纹纹理的瓷质摆件，像一个抽象的艺术品。而且这个摆件放置的位置非常靠外，几乎有一半是悬空的，重心极其不稳。
只听“砰”的一声脆响！
那个深蓝色的瓷摆件从架子上滑落，摔在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瞬间四分五裂！
蔡文雅吓得惊呼一声，脸色瞬间白了。
林水也立刻站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蔡文雅连忙道歉，声音带着惊慌和愧疚，“我赔，我马上赔！”
林水也立刻说道：“对，是我们不小心碰掉的。多少钱？我们照价赔偿。”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去摸钱包。他看那瓷摆件虽然样子有点特别，但材质似乎就是普通陶瓷，工艺也不算极其精美，估计也就几百块钱顶天了。他钱包里刚好有今天刚取的五千块现金，准备给蔡文雅买东西的。
他直接掏出了五张百元钞票，递向那个闻声赶来的、像是领班模样的男子。“五百块，应该够了吧？”
然而，那名领班并没有接钱，而是蹲下身，一脸“痛心疾首”地看着地上的碎片，又抬起头，看着林水和蔡文雅，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五百块？”领班的声音尖锐起来，带着一种夸张的愤怒和嘲讽，“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我们老板祖传的‘曜变天目釉’瓷盏！是宋代传下来的古董！是无价之宝！就值五百块？！”
林水和蔡文雅瞬间惊呆了，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祖传？古董？曜变天目釉？
还无价之宝？
林水的心猛地一沉。他虽然对古董了解不深，但也听说过“曜变天目”的大名，那是宋代建窑的绝品，存世极少，每一件都价值连城，堪称国宝。怎么可能会被随意摆放在一个餐厅的开放式展示架最外围？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看向地上的碎片。那瓷片的内壁在灯光下，似乎确实有一些不太明显的、类似油滴的光晕，但绝对不像他在资料图片上看到的那种璀璨夺目、如同宇宙星空的“曜变”效果。而且胎质看起来也偏厚偏糙。
“领班，你说这是‘曜变天目’？”林水的声音冷了下来，“据我所知，那种国宝级的瓷器，不可能放在这种毫无防护的地方吧？而且，你说祖传的，有鉴定证书吗？”
领班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更加蛮横：“我们老板家传的东西，要什么证书？这就是真的！它就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现在被你们打碎了，你们必须赔偿！两万！少一分钱你们都别想走！”
两万！在2007年，这绝对是一笔巨款，相当于很多普通家庭一年的收入！
蔡文雅吓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紧紧抓着林水的胳膊。
林水则彻底明白了。这根本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局！
疑点太多了：
第一，那个过分热情、引导他们点高价菜的服务员。
第二，这个摆放位置极其不合理、仿佛等着人碰掉的“摆件”。
第三，事情发生后，几乎在十几秒内，周围就迅速围过来四五个穿着黑衬衫、面色不善的壮汉，隐隐将他们堵在角落里，而其他的食客则被隔离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