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灯灭……
赤身裸体地来,鲜血淋漓地走,她本该肆意而张扬、无拘无束的人生啊,因为他,全毁了……
毕凌擎痛苦地蹲在地上,抱着头,无声地低泣着。
毕夫人看着,心里非常不好受,却也无计可施。
“情”字一关,最是难过,她伸手,如小时候那样抱着他的头安抚着,祈祷自己的怀抱能够给他带来一丝温暖。
房间一度寂静无声,许久,毕凌擎平复好心情后缓慢站起,坚定地看着自己向来善解人意、毫无条件地维护自己的母亲,脸上悲痛之情难忍地道:“妈妈,我想去找她,我不干傻事,就是想见见她而已,你不要拦着我好不好?”
毕夫人看着他许久,温柔地抹掉他眼眶边的泪珠,长长地叹息一声,最终疼惜地说:“妈妈不拦着你了,但你要答应妈妈,遇事不可鲁莽,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
毕凌擎郑重地点头,坚定地承诺道:“我答应你,一定完好无损地回家。”
“去吧。”毕夫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毕凌擎转身离去后,毕夫人站在原地,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身影,直到修姨的身影在她视野里出现,她方回神,连忙上前扶住腿脚走路不便的她。
修姨指了指大厅里的沙发,毕夫人会意,搀扶着她过去,待坐到沙发上,修姨直言不讳地叹息道:“夫人,现在正是多事之秋,你怎能由着少爷的性子,G市,是非多啊。”
毕夫人苦笑一声,她并非溺爱毕凌擎,只是不想看他遗憾终身罢了。
人间传闻,死者灵魂会在人间停留七天,这七天里,她若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强行将他留在这里,只要毕凌擎想,他终是能够逃离这里,去见自己想见之人。
既然阻止不了,成全何尝不是一种选择,人间来一趟不容易,她不希望余生所见是一个郁郁寡欢、终日颓丧走不出来的儿子。
可这些话,她并不打算对修姨说,耄耋之年,她只愿她平安喜乐地活着,故道:“修姨,我心里有数,你不要担心。”
修姨叹了一口气,又道:“苏璇儿……重新杀回来了。”
毕夫人先前乍然听到这样的消息时,会感到无比的震惊,可此刻,面色平平,不见半点惊慌之色,她道:“既来之则安之,此时担忧也无济于事,老爷子当年掺和进去时,就该料到,只要苏家人不死绝,这一天,迟早会来的,因果轮回……”毕夫人不合身份地笑了笑,“我倒是庆幸,有生之年,他能看到自己亲手种下的恶果。”
“夫人,小心祸从口出。”修姨并不震惊毕夫人有这样一番言论。
这些年,若不是毕凌擎在支撑着她苦熬下去,以她刚烈的性子,毕家,怕是早已被她整得四分五裂。
知道这个老人是在关心自己,毕夫人按压住口出狂言的冲动,点点头,道:“我也就是发发牢骚,修姨当个笑话听听便好。”
这些时日,毕夫人也想开了,苏璇儿来势汹汹,毕家,必然难逃一劫,然,毕家于她而言,只有她的儿子值得她留恋爱护,其他人是生还是死,与她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以她对苏家人品的了解,苏璇儿应当不是嗜血成瘾之徒,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她的报复只会落在与苏家当年灭门惨案有关之人的身上。
不多时,空荡荡的大厅里寂静无声,两人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不再说话,亦没有任何的动静。
时间悄然无声地流逝着,墙上的挂钟时针走了一圈又一圈,每走一圈,便发出“噔”的一声,清脆而响亮,恍若敲击灵魂的丧钟。
就在苏璇儿到达京都不久,毕凌擎也到了G市,当置身于G市繁华的大道上时,望着阳光炙热的上空,看着路道旁的大树投射于路面的斑驳树影,一时间,他竟迷失了方向,不知前路在何方,不知该身往哪里。
他要找顾丽,可他,竟连她现在身处何处都不知道,何其荒唐又何其可笑。
他说他爱她爱得无法自拔,此刻,才发现,这些爱,只是感动了他自己,仅此而已。
这么想着,不觉悲从心来,等待红绿灯的空隙间,泪不禁流,他趴在方向盘上,沉浸在自己痛苦的思绪里,直到后面若催命的嘈杂喇叭声响起,他才猛然回神。
顾丽没了,他的心,也丢了……
如同行尸走肉般,漫无目的地在这座城市里乱窜,直到不知不觉地将车行驶至苏默已成残岩断壁的公寓,空白的脑袋突然像是被针刺了一下,快速打转方向盘,朝着脑海里突然蹦出的目的地驶去。
不多久,他匆匆忙忙的身影出现在苏默家门前,正负责四周巡视之人见到他,当即上前将他拦住,面色冷厉,喝道:“站住!”
毕凌擎面露善意,非常有诚意地请求道:“我要见苏默,麻烦你们……”
“我们小姐日理万机,忙得很,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就是,我们小姐没空见你,赶紧哪来的回哪去。”其他人附和着。
堂堂京都毕家大少,何曾被人当众这样甩过脸,若是以往,睚眦必较的他,一定会当场给这些人一记痛击,好让他们记住,祸从口出非虚言,而他毕凌擎也绝非善茬。
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他不仅不能对他们甩脸,还得和颜悦色地好言好语地与他们攀谈,唯此,他方有见到苏默的机会,当今世上,唯有苏默会告诉他顾丽的身葬之所。
然而,心中是如此想着,可真要实施起来,却发现比攀山越岭还难,强笑欢颜,他根本做不到。
“我要见苏默!”面对虎视眈眈地看着他的人群,他半步不肯退让地坚决道。
冥的属下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听着他如此铿锵有力的请求,互相对视一眼,而后哄堂大笑,半点面子不给。
肆意嘲笑着,笑得前仰后倒。
人生走到这里,毕凌擎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他紧攥着拳头,努力压制着内心“突突”向上的怒意。
“我要见苏默!”他再次说道,声音里带着令人忍不住瑟瑟发抖的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