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松开了小芸的手,那抹鲜红耀目的心形胎记,狠狠地刺扎着她的心,体内的脏器如被人用利刃切割成一片片,痛且清醒,季露苦苦寻找的妹妹,居然是间接害死自己的凶手,若她在天有灵,是否会死不瞑目,这算不算是天意弄人?
她多想对她咆哮,心狠地告诉她,她的亲姐是如何惨死的,恶毒地希望她余生都在悔恨中度过!
好人有好报?
呵,不过是一句传颂千年的荒唐言罢了,人世间,好人不长命,百年终老的往往是那些于强权下虚以委蛇吃尽权势红利的恶霸。
与其相信“好人终善终”的怪诞之语,她更愿意去相信“祸害遗千年”的至理箴言。
苏默将脸上的痛楚收起,神色凝重地问道:“你说贺玲兰是你的恩人,她救过你?”
小芸察觉到苏默看过自己手腕后,脸色变得有异,默不作声地辨认着她脸上的神色,却探究不出任何深意,此刻又不知苏默突然问起这话是何意,担心多说多错,会给贺玲兰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一时犹豫着不说话。
“小芸……”苏默哀怜地看着她,回想起季露曾经跟自己说过的话,问道:“她是在海边救的你吗?”
小芸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十分诧异地看着苏默,低喃出声:“你……你怎么知道?”
不必再深问,仅凭这两点,苏默便可笃定地认为,小芸就是季露寻找多年仍未果、死前都在渴望见到的亲妹。
“阿魂,给她安排一间房间,既然她不肯走,那就留在这里。”
“是。”阿魂面不改色地应道。
小芸不依,继续挣扎,“不,我不要留在这里,我要带我家小姐回家……”
“闭嘴!”苏默有点恼怒,右掌猛然扬起,想要落下时,却在骤然间顿住。
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再一次震惊所有人,就连一向理解她的顾丽,茫然中也是深深的不解之思,今晚的苏默,特别奇怪!
“你要干嘛?你这是要打我吗?你凭什么打我,你有什么资格打我!”小芸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睁着圆溜溜的眼球怒视着苏默。
苏默若无其事地将手放下,面色不改地平静说道:“就凭你欠我一条永远都还不了的人命!”
此话一出,小芸方才积攒起来的勇气瞬时消散,整个人如泄了气的气球般,干瘪瘪的,没有任何的气势可言。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被逼无奈,苏默,你不要欺负人!况且,那人也不是我杀的……”小芸心虚地为自己的无辜辩解,话未完便停住。
“要么自己走,要么留下来,再多说几句,我把你丢出去!”苏默言辞不善地假意威胁。
“我……我要留下来,我家小姐不能没有我,我不能离开……”
小芸张口闭口都是贺玲兰,苏默看着,火冒三丈,理智渐无,咆哮出声:“你家小姐你家小姐,话说三句,两句半都是她,你知不知道,你姐姐就是因她而死!你知不知道,她死前都在渴望见到你!”
“我姐姐?”有那么片刻,一阵轻微的刺痛自小芸脑中闪过,她迷惘地看着苏默,“你什么意思?”
苏默方才还懊悔自己一时嘴快说了不该说的话,可这会儿看着小芸的反应,她意识到,小芸有可能忘记了自己还有姐姐这回事,不然,她的反应不应当如此。
苏默不说话,小芸满脸焦急,想要抓住她的手问个清楚明白却被阿魂挡住,无奈, 她只能停止自己的动作,大声问道:“苏默,你刚刚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没什么意思。”苏默不想多说,“你是要留下来还是走。”
“我……”小芸非常犹豫,苏默肯定有事瞒着她,她口中的“姐姐”到底是谁,她心急地想知道,可苏默这态度,明显不想跟她多说,根据她对苏默的了解,苏默绝不是信口胡诌的人,这里面一定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明明是来救人的,却莫名地将事情牵扯到自己身上,这一趟,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稍作思索,小芸当即做出决定,她坚定地对苏默说道:“我要留下来!”
苏默不语,示意阿魂带她下去。
一路走,一路默默地暗自思索,小芸不动声色地仔细观察着苏默别墅里情况,意欲何为,无人知道。
等小芸走远了以后,顾丽犹豫再三,终是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口,“默默,监狱里对你照顾有佳,在你性命攸关时以命护住你的人……”她看了看小芸于拐角处消失的背影,“就是她的姐姐,对不对?”
每每提及季露,苏默心伤得难以自抑,往事过于悲烈,她不敢往回想,一想,这脆弱无所依的泪水,便会不受控地滚滚落下。
她艰难地点了点头,什么话也说不出,行至贺玲兰面前,笼罩在身上的悲伤在瞬息间消失,她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模样,半晌道:“为了一个男人,为了一个皇甫爵,将你我二人本该光明璀璨的未来毁灭至此,这一切,值得吗?贺玲兰,你毁了我的同时,何不是在自我走向灭亡?
你若光明正大、大大方方地来抢,我还敬你勇气可嘉,赢了是你的本事,输了是我技不如人,可你偏偏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耍尽一切肮脏手段,被我识破还抵死不认,你说,我怎能放过你!
贺玲兰,你给我记住,不管你认不认,你欠我一条命,你现在还能苟延残喘,不是我苏默心慈手软不想杀你,而是你的死期未到,真到了你该用自己的鲜血来献祭的那天,我会毫不犹豫地将你手刃刀下,而这一切,都是你罪有应得,怪不得别人!”
苏默淡漠绝然地说着,对一个昏迷不醒的人浪费如此口舌,此举看似荒唐,细品却深有意味,她所举有何意,在场三人,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说罢,她拽着懵懂得一头雾水的顾丽走出去,徒留昏迷不醒的贺玲兰躺在这里受冷风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