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丽心事重重地站在她的身边,只是浅看她一眼,垂首望着沉寂的夜色,许久过后才缓缓地吐出一句话,“那你就永远护着我,不要抛下我,更不要让我脱离你的视线。”
“我干脆把你拴在裤腰带上得了。”苏默转头看着她,目光停留在窗边驻足休息的五彩斑斓的蝴蝶身上上,有黯淡的亮光从它的身上滑过,随后又恨铁不成钢地望着顾丽,“能够自由自在、不受拘束地活着,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多少人穷极一生都追求不到,你倒好,不走寻常路,反其道而行,偏要被人束缚着,真是……”脑子里有坑,还是无法缝补的巨大天坑。
顾丽似是知道她未说完的话是什么一样,重重点头,脸上的表情有点耐人寻味,“自由是什么,我不管,我只要永远跟着你。”
“还真当自己是随行的贴身挂件了?”苏默佯装生气地瞪她一眼,看着扑闪翅膀飞走的蝴蝶,目光紧紧跟随,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推测着即将发生的事情——
这个视频若是被她传到网上,会不会引起地震般的海啸?
当年那些冤枉她入狱,大义凛然地对她判刑之人,会不会因此而受到社会的谴责?
天下为公,这个荒诞的社会,真的能抗住权势的压迫吗?
第二天,天清气朗,日光一如往前,从迷雾蒙蒙的东方升起,院内藤绿花红,尚未绽放的花苞莫名枯萎,无论喷多少清水都于事无补。
“默默,它死了。”顾丽拿着喷水壶,站在枯萎的花蕾边上,委屈哭诉。
苏默双腿交叠半躺在摇摇椅上,轻酌一口桂花味的果茶,头也不转,呵呵一笑,“都跟你说了欲速则不达,养花要有耐心,你偏要三更半夜起来频繁浇水,浇水也就罢了,还浇温开水,咋的,你是怕它大半夜的冷死啊?人家本来长的好好的,你偏偏要干预瞎折腾,它不死谁死?”
“我那……那不也是想让它快点开花吗?哪知道它这么\\u0027娇弱\\u0027,半点被人伺候的福气都受不住。”顾丽将喷水壶放置一边,重重地在苏默身旁坐下,丧颓地叹一口气,抓过木桌上的青提,一颗又一颗地往嘴里丢。
温柔不带热意的晨光从屋顶缓慢漫过,懒意洋洋地照拂着苏默,苏默心驰神往地闭着眼睛享受片刻,嘴角的笑意,她突发奇想,不由地想到,倘若鲜花会说话,对顾丽的此番作为会不会感到嗤之以鼻,甚至出言嘲讽她大义凛然的“夺命”关爱。
“默默,那个证据……”顾丽神色有点小心地重提昨晚悬而未解之问,“你打算怎么处理?”
“打算怎么处理?”苏默喃喃地重复,露出假笑,“还能怎么处理,既是不曾见过光的东西,就让它见见光呗。”举杯饮尽,一杯桂花味果茶顷刻见底,又见她道:“凌晨两点多钟时,我把它上传到了网络上,这会儿,网络上估计正讨论得热火朝天。”
顾丽听着苏默的回答,感到意外,她立刻掏出手机,点开时事新闻的页面,看着被置顶的热搜,点击率已破亿,评论数已快接近千万,不过短短数小时,当年轰动一时的纵火案再次回归到大众的视野中。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默默,我们这样做,会不会让皇甫爵狗急跳墙,出手对付我们?”
顾丽将自己的担忧问出口后,两人一度陷入沉默。
她并非贪生怕死,只是担心苏默的安危,这一条视频的面世,虽不能致皇甫家族于死地,但也足够让他们成为众矢之的,皇甫家族盘踞G市的根基会因此而被动摇。
苏默当年入狱,轰动一时,而今视频一出,牵连之广之深,虽暂时无法预知,但皇甫家族一定是首当其冲。
纵火案之凶是自家亲人,而非无辜的苏默,可最后锒铛入狱的却是苏默,这里面到底有多少弯弯绕绕、阴谋诡计,不用苏默亲自动手,自有人将真相告知大众。
商人最讲究利益,任何一个财务自由渴望被人高高捧起的商人,都不会容忍别人永远压自己一头,皇甫家族这个地头蛇,有多少人敢怒不敢言,而之所以蛰伏忍耐,不过是当心蚍蜉撼大树,死无葬身之地,而今,苏默给了他们反击的绝佳机会,他们嗅觉灵敏,商业运作手段层出不穷,一定知道如何做,才能快狠准地扒下爵耀集团一层皮。
苏默正是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无所顾忌地将视频上传到网络上,也正是因为如此,顾丽才会愈发不安。
拦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苏默当年对他们没有任何威胁都能让他们整入监狱,更何况如今是将爵耀集团从神坛拉下来的推手。
日上三竿,苏默将手里的杯子放到木桌上,抬手遮了遮已有点刺眼的阳光,随后看似悠哉地彻底躺下,头枕着手,笑道:“最惨不过是鱼死网破,最终变成一勇于气息的肉体而已,活着,我都没怕过,死,又何惧。”
苟延残喘地活着,不如痛痛快快地奔赴下一站,她被摧残得稀碎的人生,如今尚恋人世不离去,不过是想为一灵达成所愿,以致见她时能够心无愧疚。
“那你带着我!”顾丽眸带暖光,不容拒绝地看着她,再次强调,“就算是死,你也不许抛下我!不然,就算你到了阴曹地府,我也不会放过你。”
苏默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一时口无遮拦,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心中懊悔不已,伸手微微用力地拍打顾丽脑袋几下,似斥责,“死什么死?一天到晚,尽说些不吉利的晦气胡话,我还有那么多的钱没用呢,那可都是我辛辛苦苦跑秀场赚来的血汗钱,血汗钱哎!你要是死了,我(留)给谁花,又不能提前兑换成冥币烧给自己,那我多亏!你可得给我好好地活着,不许死,听到没有?!”
顾丽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随口附和:“知道了知道了,耳朵都聋了。”
同生共死,你若敢死,我必不独活,若心中阳光已死,她活着也不过是自我折磨,她已没有勇气再次从深渊中走出,顾丽边想边低头绞着自己的手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