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钱没了，发小跑了，他一时半会儿也去不了南方。
一鸟在手，胜过二鸟在林。
上班赚死工资，虽然比不得做生意来钱快，总比做无业游民强。
说不定上几个月班，还能谈个对象！
沙建业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好，声音比之前更大了：“你可不能偏心，儿子顶老子的班儿，天经地义！”
这叫啥，死道友不死贫道，爹丢了工作不要紧啊，儿子这不就无缝对接，一秒上岗了吗？
要不是场合不对，侯素芹险些笑晕过去。
哎，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天才！
如果这话是袁平四兄弟中的任何一个人说的，包括明面上最受宠的袁祥，都会挨一顿揍，没有任何疑问。
但偏偏是沙建业……
袁丰收对他心中有愧，不然当初也不会偷偷拿出三千块给他做生意。
一瞬间，他犹豫了。
反正领导话里话外都是让他回家，自己即便再死缠烂打，以后也不可能再晋升，到死只是一个工人。
不如豁出这张老脸，请领导抬一抬手，答应让沙建业去顶班？
自己面子上也能好看一点。
别人要问，就说不想看着孩子闲在家里，他们已经老了，还是要多给年轻人一些机会嘛！
袁丰收很是心动。
只能说他这个人确实有点小聪明，每次遇到难题，别人或许已经认命了，但袁丰收总能琢磨出一丝生机。
他松口：“给你也不是不行……”
话音未落，袁平四兄弟齐齐开口：“不行！”
“想得美！”
“凭啥给他？”
“做梦！”
那是工作，是国有工厂的一个工作岗位！
去了就是工人，哪怕先做学徒工，只要不犯错误，就能转正，成为正式工人！
别看已经改革开放，别看已经有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但在大家的心中，如今依旧是“工人老大哥”的时代。
工人，尤其国有大厂的工人，就是牛逼。
“老子的工作，想给谁就给谁！”
说来也奇怪，刚才还犹豫不决的袁丰收一听儿子们反对，立即下定了决心。
袁平笑了：“爸，以前是这样不假，现在可不行了。这样吧，我有个办法，你们听听。”
他的主意也很简单，袁丰收去找单位领导，让厂子同意由沙建业接班，而沙建业需要拿三千块来买这个工作，钱一到位，立马上班。
“三千块，随便你们上哪里打听，都没有这个价。”
袁平确实一点儿没多要。
就连赵淑梅都觉得，要是能花三千块买个轻工机械厂的工作，太值了。
就是她现在上哪儿弄三千块？
她家刚被这几个兔崽子给抄了！
赵淑梅摇头：“别说三千，一千我都没有。”
她想着，反正就一口咬定自己没钱，拖几天，袁丰收还能真的不管他们？
奈何沙建业是个一根筋的，一听她说没钱，顿时急了：“妈，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儿了！三千块买个工作，不亏，干上三两年也就回来了，你不是一直想给我找个工作吗？我就要这个！”
他很激动，双眼发红，两手在空中胡乱比划着。
比起赵淑梅，沙建业还是太沉不住气了。
袁祥在旁边剔牙：“就是，算你命好，正赶上了，要是我现在没工作，你看轮得到你吗？”
他也是有工作的人了，所以语气里满是得瑟。
一想到连袁祥这个废物都能去上班，沙建业眼睛更红了，他怒吼道：“没钱，那你就去借！反正我一定要这个工作！”
之前还在摇摆不定的赵淑梅一看小儿子是真的生气了，心也慌了，连声劝道：“好好，我来想办法。”
五千八千她真没有，但如果只是三千……
她拿眼角去瞄袁丰收。
袁丰收悻悻地看着赵淑梅：“别瞅我，我没钱了！”
确切地说，是袁家真的已经掏空了底子，现在满打满算，账上就剩零零碎碎几十块，只够买米买菜。
至于赵淑梅被抄走的那些钱，袁平当然不会再交到袁丰收的手上。
给了他，不就等于又还给赵淑梅了，左手倒右手，有区别吗？
当晚，赵淑梅就出去四处借钱。
先问的自然是沙大伟的那群老乡和同事，但她和袁丰收的丑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他们多少都听说了，几乎没人再愿意跟她走动。
更有几个老乡媳妇，一见到赵淑梅就恨不得拿泔水泼她一身：“骚货，臭不要脸的，早就看你不像好东西，以后别来我家，我们跟你可没关系！”
这个时候谁敢借钱给她，万一被误会她们的男人也跟赵淑梅有一腿，咋办？
走投无路的赵淑梅只能盯上大儿子和他的老丈人家。
见她不请自来，亲家公还算客气，亲家母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赵淑梅之前是咋折腾自己的，小丽没有隐瞒，这一次回娘家，她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说了出来。
当妈的自然心疼得要命。
娘俩一阵抱头痛哭。
要不是顾念着女儿肚子里的孩子，加上还想给女婿留点面子，亲家母都想上门去闹一闹。
离开的时候，赵淑梅怀里揣着两千块。
钱，是要来的，不是借来的。
不用还钱，赵淑梅本来应该高兴才对。
但她的心情却沉甸甸。
儿媳妇只有一个在外省当兵的哥哥，他那屋还空着。
沙建设说，他们先在她娘家住下。
送赵淑梅出门的时候，亲家母笑了笑：“建设他妈，我这人不会说话，你多包涵。建设在单位发展得挺好，上个月刚当上积极分子，咱们帮不上孩子，也别拖累他们不是？这钱你拿去给建业买个好工作，再给他说个好媳妇，建业那孩子我们都见过，是个忠厚实在的好孩子，他以后不会不给你养老的。”
看人家多会说话，不太聪明，那就是忠厚实在！
赵淑梅抖动着嘴唇。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最会说话，没想到也有被人噎得哑口无言的一天。
这是告诉她，拿了钱，以后就跟着沙建业过，别再惦记折腾沙建设小两口了！
她好好的大儿子，居然成了给别人家养的了！
最后，赵淑梅不看亲家母，只盯着沙建设：“建设，你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