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先机脏水泼了一半就被梅长老这么一问,怔住了,似乎还没搞清哪里出了问题,“不是?我……是她骗的我们……”
梅长老闭上眼,试图用拇指抚平眉间的褶皱,“她能把你骗到躺地上挨打?大庭广众之下?”
终于,石先机被长老几句话点醒,意识到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如果苏冉会“言出法随”,他们输得情有可原。
如果苏冉不会“言出法随”,他们就要解释一下为什么会输给苏冉了。
正反,他都要给自己为什么会输这件事找个理由。
为了南景、为了尚武院、为了业务部、为了他自己……的荣誉,总要选一个,选一个梅长老认同的大意当成理由。
“那是因为她……她对待同门毫不留情,抓住我那可怜师兄就往死里打,我是念在同门情谊,只希望她迷途知返及时收手,拦在中间没有出手,没想到她疯起来连我都打,这才让外人看了笑话!”
梅长老的拇指深深陷进了皮肤,眉间又被按出一道新的沟壑。
“你一个还不够,连你业务部的师兄都被按在地上打?众目睽睽之下?”
脸真是被丢尽了。
如果只是石先机挨打,这还说的过去,毕竟这人除了所谓的术修天赋,可谓一无是处,天赋没觉醒之前就连这院里新来的弟子都在他之上。
但其他人挨打,那就是真的挨打了,还是在大街上被人打,丢的是整个业务部的脸,还有他的脸。
这等丑事,等年终大会被其他城的长老问起来,又要如何解释。
“你说的师兄在哪?带上来。”
“长老啊!您要为弟子们主持公道啊!”
人还未踏进殿门,声音已经在大堂内传了几个来回。
几个业务部的弟子哭丧着抬着一人走上殿来,那位被抬着的便是所谓被苏冉抓住往死里打的师兄,也是那场比试为苏冉准备的那位昏迷的伤者。
如今万长青给他吞下去的回魂丹已经过了时效,这位师兄又打着酐躺回去了。
苏冉对石先机的手段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给她泼脏水的机会的,她当时哪里是往死里打,明明是尽她所能地往活里打,这是有本质上的不同。
不过她也不打算狡辩,毕竟他石先机的话还没说完,可以让他多说点,毕竟说得多,错得多,一错再错到时候就不需要她说什么了。
那位师兄被抬到梅长老面前,梅长老只看了一眼,震怒,登时人直接从座椅上飞起一手按住那位师兄的天灵盖,将他从地上直接提起,另一只手紧随其后,以极快速度直插那位师兄的肩窝处,从上捋到下,捋到手腕处猛一用力,只听嘎嘣一声,像是什么被拧断了或者是已经断了的被归位的声音。
最后一招,也是梅长老的绝学,天灵盖那只手游移到下方,只用一指,那只常戴着扳指的手指,朝那位师兄的胃部用力一顶,便将他整个人顶出了大殿,顶出了院子,顶出了街道,直到消失在视线尽头,以苏冉目前的水平是追踪不到了。
“丢人现眼。”
梅长老收了势只便坐了回去,虽然没有点明,但其中意思凡是在场的皆心知肚明,无需再提。
包括石先机在内的业务部弟子纷纷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低着头缩到角落。
由于苏冉一直在冷眼旁观,没有被卷进石先机的麻烦中,反倒节省了不少心力,当然她也不能就此彻底松一口气,因为真正的考验就在后面等着她,只针对她的考验。
“如此一来实属可惜,不过真的只是场误会吗?”梅长老的话仿佛带着威慑,字字穿心。
苏冉注意到从刚才开始梅长老就在关注着她,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这并不是单纯的提问,而是在试探,她如何回答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此期间会不会露出破绽,哪怕是一点破绽也会暴露实力。
“弟子对此确实一无所知。”苏冉庆幸还好自己根本不知道什么“言出法随”,给再大的压力也只需要实话实说,没什么需要隐瞒的,就算是来个会读心的高手得出的答案也会是一样的。
没有从苏冉身上发现任何可疑之处,梅长老对这个结果没有半点疑问,似乎早就料定了这“言出法随”是个谣言一样,“也是,不然怎么可能连我尚武院都进不了。”
然而,虽然“言出法随”告一段落梅长老也没打算放过苏冉,试探还在继续。
“我记得你是‘搭把手’留在祭礼部的?”
“是的。”
“祭礼部的事情,可还顺利?”
“托梅长老的福,一切顺利。”
梅长老眯起了眼睛,敲了几下扶手,“那方长老,可嘱咐了你什么?”
虽然梅长老什么都没说,但苏冉还不至于猜不到,为什么专门挑了和尚武院没半点关系的人复兴祭礼部,就是为了这个时候:以方长老无心经营为理由安排自己的人打入内部当眼线,又为可以随时为自己开脱找了与尚武院无关的替罪羊。用的时候不用付出太多,抛的时候没有任何负担。他们就是再好用不过的工具。
现在,梅长老已经开始了他的第一步,他想从她嘴里套出祭礼部的情况。
“方长老只讲了些祭礼部的规矩,就离开了,据说是云游去了。”
苏冉内心感慨这方长老原来也是早有准备,一早就抛弃了方长老这身份,这才不至于让她难做,也不会轻易露馅,看来她之后也要尽量适应这些分裂的身份了。
“那老顽固,还是不肯出山,不过也好,他不管,正好也有我们来接手。”
梅长老此时虽极力忍耐却仍难以掩盖欣慰,欣然之色跃于脸上,
“入了祭礼部相当于一时师徒,再不情愿总该有所表示,都为你们送了什么没有?”
“方长老人很,仓库里面的都给我们了。”
“啊,哦……祭礼部的仓库啊,你们不要嫌他寒酸,他这是把家底都翻出来了,等他云游回来让他从尚武院的库里再拨点。还有那些老规矩,都是我们那时的陈规旧矩,早就废弃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明明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却被梅长老说得眉飞色舞、有声有色,如今的大殿一扫刚才的紧张肃杀,变得喜气洋洋、其乐融融。
苏冉不得不承认多沟通是有好处的,虽然不能解决眼下的事态,但确实能让自己好过一点,也许以后压力大的时候她应该试着多说点话,说不定思路也能变得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