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老沧桑的声音打破沉默，病房内的所有人都整齐划一的立正站好，然后向病床上那个再也无法给出回应的人，送上他们最后的告别。
顾落也默默的为这个自己只见了几次面的人送上她最诚挚的告别和敬意。
徐越的死，无疑是一件让所有人颓丧和悲伤的事。
但事实上，这种颓丧和悲伤连一个小时都没能持续，很快，所有人就已经压下悲伤，调整好情绪，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
如果可以，他们当然也想放纵一下自己的情绪，好好缅怀一番自己的战友、士兵、朋友。
可现实没给他们留下放纵的空隙，他们必须抓紧时间安排下一个代替徐越去执行任务的人。
这个人选，顾落没有过问，但心里却已经有了猜测。
人选出来的很快，在徐越死后两个小时内，新选出来的人，就已经躺在了徐越先前躺着的床上。
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顾落脸上扯出一抹笑来。
“岑少校可要活着回来，总不能让我白救你一回。”
岑延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了顾落一会儿，心想，她这个笑可真难看。
于是他说：“徐越的死，跟你没有关系。”
顾落愣了两秒，然后立刻回道：“听你这话说的，当然跟我没关系了，又不是我选中他跟我契约的。”
岑延笑了一下，没有戳穿，而是道：“好，我会尽量活着回来。”
之后两人都没有再交谈，默不作声的契约，然后岑延便如旁边的纪信等人一样，仿若陷入了沉睡。
顾落在房间里站了一会，直到席老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老头子我最近身体有点不舒服，走，陪我去看看医生。”
顾落嘴角抽搐，直言不讳道：“您想哄我去看心理医生就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被拆穿的席老也不尴尬，朗声笑了几声，一边揽着顾落往外走，一边道：“正如你说的，徐越是我们选出来跟你契约的，所以你不要把他的死揽在你身上。”
要担责，也该是他们这些老家伙来担。
是他们这些老家伙没用，才不得不让这些年轻优秀的孩子们前赴后继的献出生命。
“席老您想多了，我真的没往心里去，倒是您自己，别太难过了。”
声音都哽咽了，还来安慰她。
搞清楚到底是谁更需要安慰好不好？
最终顾落也没去看心理医生，因为她坚持自己的心理很健康。
只是第二天起来，顾落脸上又出现了熟悉的黑眼圈。
“你不会又背着我们偷偷去完成系统布置的任务了吧？”司明钰狐疑的看着没精打采的顾落。
顾落不雅的翻了个白眼，“你看我像是那么无私奉献的人吗？”
司明钰拿不准，只能悄悄把事情告诉给了席老。
岑延顶替徐越成为任务执行者后，顾落的一应事宜就落到了司明钰头上。
现在司明钰既负责贴身保护顾落，也兼职顾落的贴身管家。
顾落的事在席老那里永远是第一优先级，所以司明钰很快就收到了回复。
席老让她仔细注意顾落的动向，有什么异常第一时间汇报。
回复完司明钰，席老疲累的揉了揉眉心，然后失望的看着站在面前的席佑，一旁的席父则满面怒容。
“你知道昨天基地里死了一位优秀的士兵吗？”长叹一口气，席老收起自己的情绪，缓缓踱步至席佑面前。
这是他的孙子，他们也曾对他抱以莫大的期望
但这份期望没有让他们压迫着他成长，而是转变为希望他成为一个健康而又正直的人的美好期盼。
如果没有那即将到来的末世，席佑是可以一直过他自己喜欢的生活的。
可这世上没有如果。
所以现在席佑不得不背负起属于他的那份责任。
徐越的死并没有广泛传播，所以席佑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本以为自己今天少不了又是一顿揍，但目前看来，他爹确实是想揍他一顿，但老爷子却好像没有这个意思？
席老也没有让席佑回答的意思，在席佑茫然的目光中，席老继续道：“死的那位士兵，是个年纪和你一般大的孩子，家中有父母亲人，还有一个正在上初中的弟弟。”
“他叫徐越，是一名再优秀不过的军人，所以才能脱颖而出，被挑选出来，被顾落契约，去异世界执行任务。”
顾落两个字，明显刺激到了席佑，只见他眉头皱起，想也不想的就反驳道：“那是顾落的系统，为什么不让她自己去完成系统发布的那些任务，反倒要别人来替她牺牲？”
话说到这里，席父终于忍无可忍，手高高抬起，在落到席佑脸上前，被席老一把拦住。
挥开席父的手，席老凝视着面前的孙子，一字一句道：“你搞错了一件事。”
“不是顾落让别人替她去牺牲，是你爷爷、你父亲，是我们选择的以别人的命保全顾落！”
“所以你是在怨怪我们残忍还是在指责我们没有人性？”
是的，这个选择从来都不是顾落做出来的。
顾落只是上交了她的系统，并提出一个方案。
而做出决定的从来都是他们。
他们如果不愿牺牲那些士兵的生命，那他们大可以无视系统的存在，不让任何人成为契约者，去完成那些危险无比的任务。
如果没有他们的同意，顾落不可能强行契约徐越他们。
席佑下意识的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又是什么意思？”席父接过话，眼中也逐渐被失望充斥。
“打你的是我们，但你却选择把气撒到顾落身上，做出决定的也是我们，但你还是选择把责任归咎到顾落身上。”
“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一个欺软怕硬没有担当的人？”
席父不明白，他虽然工作忙了些，但始终不曾缺席过席佑的教育。
明明席佑和岑延是在同样的教育下长大的，但为何席佑不知不觉就变成了这幅叫他陌生的模样？
席佑尤不服气，他觉得席父这是在偏帮顾落。
“如果不是因为顾落对大哥说了那些话，你们又怎么会跑来打我？如果不是因为顾落自己不愿意去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你们又怎么会挑选出徐越他们替顾落完成任务？”
所以这明明都是顾落的错，怎么就变成他欺软怕硬没有担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