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一声声银铃般的笑声，月女趁兰明归不注意之时，露了面。
她一身白色衣裳，长相分外清纯，如同一朵不染尘埃的白莲一般。
兰明归这时候也没了兴致逮捕她，看着梅拂雪一口口吐着血，他浑身发冷发麻，恐惧感袭满全身让他头晕目眩，脸色惨白。
月女见状又笑了，足尖轻点，直直飞到了梅拂雪面前：
“仙君啊，好久不见。”
梅拂雪听到这熟稔的语气，一时间头皮发麻，他勉强抬起头，擦去唇边血渍：“容儿？”
前世不静山落水的那个月女，化名容儿。
面前月女轻轻摇头：“我不认识什么容儿，但我认识仙君。”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兰明归把梅拂雪往自己怀里一带，形成一个保护姿势。
“是不是你干的？”
兰明归周身灵力波动起来，附近迎春摇摇曳曳，明黄花瓣震得落在地上。
月女微微挑眉，故作惊讶：
“哎呀，两辈子了，仙君这个赌约打的，当真是吃亏。”
梅拂雪缓过神来，虽然心存疑惑，但还是挺直身子，从容了不少。
月女眼瞳中银光悠悠荡漾，像一轮圆月一般。
“你别胡言乱语？你对他做了什么？”
月女好像很讨厌兰明归，轻轻瞥了他一眼，并未回答，而是接着和梅拂雪聊天，语气顽劣挑衅：“仙君……啊，挽潼？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一股血气涌上心头，兰明归神色阴沉，抱紧怀中人，彰显着自己的占有欲。
月女见状嗤笑起来：
“世间男子大多不恩不义，多情浪荡，我本以为仙君历经两世，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却不料还是这般痴情，如今看他这呆傻模样，怕是连仙君中蛊一事都不知吧？”
梅拂雪闭了闭眼，没有出声。
月女一带，大多数厌恶负心男子，梅拂雪前世倒是不负心，还颇得那位月女青眼，结果不负心的对象不是月女，那月女心生嫉妒，以兰明归性命要挟，强迫他与自己做下赌注，给梅拂雪种下情蛊。
并扬言兰明归此人薄情寡义，梅拂雪喜欢这样一个人，一定会爱而不得，含恨而终。
如她所言，梅拂雪确实是这样死的。
而且死因有一部分是源自情蛊，若不是情蛊吞噬掉他大半灵力，啃噬丹田让他日夜痛苦，他也不会连沧溟结界出了差错都感觉不到。
“什么中蛊？师尊，你是不是和她认识？”
兰明归一头雾水，梅拂雪垂着头，淡淡道：“容儿同我说过，月女共生共痛共情，连记忆也是共享的，所以她们才都无名无姓，统称月女。”
他微微抬起眼皮：“你认识我，是从容儿记忆里认识的吧？”
月女的秘密被戳穿，她也并不惊讶。
这位眼下红痣对称的仙君在月女一族里可是出了名了，他是怎样对身边那呆子千好万好，又是怎样身陨，她们都借着情蛊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原本被发现了，她是想跑，可临走之际梅拂雪吐了口血，这才让她发现这就是月女口口相传那个痴情人。
她实在好奇才现了身。
梅拂雪想扯开话题，他觉得着实不该让兰明归知道情蛊一事，太丢人了……
让他知道自己是灵力被吞噬导致自己出了差错，还不如让他以为自己就是心如死灰，放弃抵抗。
他面上要脸，内心深处很不想承认，自己是想多在兰明归那边赚点同情怜悯，多享受一会他对自己的温柔。
每每被兰明归捧在掌心般对待时，他都在唾弃自己的无耻。
可梅拂雪并不知道，这不无耻，反而很可怜，因为只有没有得到过爱，被刻薄惯了的人，面对爱怜抚摸时，才会恋恋不舍，想要多一点，再多一点。
月女不依不饶：“仙君还是痴心不改吗？你体内情蛊可是余毒未清呢，可见眼前人并不真心。”
兰明归心中一沉，对于情蛊他也多少了解点，种上情蛊，如果并未被及时拔出的话，那就会体验到噬心痛苦。
会变得……羸弱枯瘦，形如秋日干巴巴的落叶，一踩就碎。
羸弱枯瘦……
这四个字，无比贴合怀中人。
再次开口时，兰明归嗓子哑了，语气异常严肃，细听还能听出些凄然绝望：“什么情蛊？”
月女转动掌心，催动梅拂雪体内情蛊，梅拂雪小腹疼的厉害，冷汗直流，腿软的直接歪倒下去。
“师尊……”
他被带的俯下身去，梅拂雪倒在花丛中，疼的意识不清，目光失焦。
兰明归指尖捏起一簇红光，咬牙切齿一字一句：
“你给我住手！”
月女见他动了真格，连业火这种东西用出来了，她讪讪收起灵诀，嘴巴依旧不饶人：
“你现在撑什么英雄？真不知道上苍到底在垂怜你个混账什么，让你还有重头来过的机会。”
兰明归寒着脸，手指上红光跃动，看样子是并没有打算放过月女。
业火这种东西只要打到身上立马魂飞魄散被燃烧殆尽。
他一脸阴寒，月女气上心头，倒是不怕了，反问道：
“我说的难道有错？若不是他为了救你与那位月女打赌，若不是你前世待他如此刻薄，他又怎么会死？”
兰明归如遭雷殛。
羸弱枯瘦……
当年月女将他击晕，他昏睡十几天，醒来后，看到梅拂雪疲惫黯淡的眼睛，还觉奇怪。
可是气上心头，他忽略了师尊的疲惫难过，还对其辱骂讽刺刻薄。
后来，每到……每到月圆时，梅拂雪总会有那么一两天躲在后山，而自己从未关心在意过。
“乖徒弟，你出落成这般模样，小心以后有人给你下情蛊。”
记忆中梅拂雪笑嘻嘻地用竹笛敲他脑袋，坐姿散漫，转动着手中青翠竹笛：
“别那么看我！我很认真的！情蛊此物，锥心蚀骨，一旦被种下，那就好比一万个长着尖牙的鬣狗啃你丹田，若是出于情给你种，那还好，可解。若是出于恨，那你惨咯，只有等着被歹毒蛊虫啃空尸体的份。”
梅拂雪是最明白情蛊是怎样让人痛苦难受的。
原来不是哀莫大于心死，不是他心有余力不足，是……是他……他撑不住了……灵力被蛊虫啃噬殆尽，所以……所以才会死掉的吗？
兰明归双手颤抖地捂住头疼欲裂的脑袋，哀哀发出嘶哑痛苦不成型的声调。
是为了救他，才以身饲蛊……
而他……他做了什么？他这些年，都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