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
在确认了沈周不是那个人之后，唐今顿时就松了口气。
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真是他，那多尴尬啊。
而且唐今也想象不出他被压的样子。
沈周这人，常年西装革履，脸上戴着一副极厚的黑色方框眼镜，眉心皱着，嘴角下拉，除了见客户会礼节性地笑，其他时候都是一副呃……不太高兴的样子。
唐今实在想象不出，也不敢想象，也不想想象他……那什么的样子
五年前，唐今迫于无奈接手了公司，本来她想着随便玩玩，让家里那群人趁早明白她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趁早放弃她，结果在沈周给她当了秘书之后，事情就变得诡异了起来。
反正唐今只用负责刷刷刷签字，剩下的，沈周全都能搞定。
就他这个能力，就是让他来坐她这个总裁的位置，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所以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打工……
唐今想了会就懒得想了。
人来都来了，干得也挺不错的……那就留着呗。
就这样得过且过的，沈周已经当了她五年秘书了。
话说，五年了诶，要不给他弄个什么“入职五周年”惊喜派对？可以有可以有，这么好的打工人可千万不能放过啊……
正在唐今思索着怎么给沈周弄一个惊喜的时候，手机响了。
一接起就是狐朋狗友们的声音：“唐少，今晚有山路赛来不来啊？”
唐今瞬间抛却了刚刚的想法，“来，在哪？”
……
沈周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下班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他回到家就将外套眼镜扔到一边，把自己扔进了沙发里。
半晌，听到肚子里咕噜噜地叫，他才艰难爬起身，一边暴躁地抓着头发，一边走到了冰箱前。
冰箱里倒是还有些速食，沈周也懒得做什么菜了，下了一袋饺子进锅里煮，就又躺回沙发里去了。
电视机里放着，手机上刷着，过了会，沈周把去把饺子捞了出来。
就在他端着饺子放到桌子上，准备吃起来的时候，专属于某人的铃声又一次响起，差点让沈周掰断手里的筷子。
他阴恻恻地看向那个又一次在下班时间亮起的手机，额角青筋暴起，老半天，他才强忍着暴躁接起。
依旧是那些嘈杂的人声，沈周闭上眼睛，声音冷漠：“说。”
然而那边传来的却不是以往的某人醉兮兮哭唧唧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的男声：“不好了沈秘，唐少出事了！”
……
沈周顺着山路往山顶开车的时候，在山路上看见了一辆摔得四分五裂的车。
紧攥着方向盘的手在不停地冒冷汗，他压抑着心底的不安，将车停在一旁上去看了一眼。
好在他没有在那摔得稀碎的车边看见人，也没有看见血，沈周重新坐回车上，稳住心神往山顶开。
电话中，叫他来的那个人告诉他，那个王八蛋大少爷跟人飙车结果出了事……
心脏一直在不安的跳动，沈周忍不住咬唇，握着方向盘的手也有些轻微的冷战。
山顶的空地上，远远就能看见一堆人围在一起，沈周下了车，连车门都没关就走了过去。
有人注意到他，连忙喊了一句：“沈秘来了，快让让。”
拥挤在一起的二十来个男男女女让开，也让沈周一下就看见了躺在那里的唐今。
最先步入眼帘的，是那刺眼的红。
脸色苍白的青年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从发间漫出的鲜血将半张脸都模糊。
沈周顿了一下，“救护车。”
他偏过头去朝那些还看着他的一群纨绔子弟，眼神冷得像是要杀人：“救护车！”
那人蓦地被他吼，吓得小心脏都抖了一下，连忙拿出手机去叫救护车。
围在周围的人群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沈周。
若是平时，或许他已经发现了不对，但是现在的他却压根没有精神去注意别的什么。
他慢慢蹲下身，看着那脸色苍白如纸，满头是血的唐今，想要看看她的伤，却又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着手。
他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又一次地厌恶自己的，想要触碰她的手也只能蜷缩起来，紧攥成拳。
掌心被掐出一个又一个的月牙痕迹，沈周试着喊她，“唐今、唐今……”
他声音比平时还要嘶哑一点，也只能从声音里才能泄露出些异样的情绪。
浑身都是冰冷的，脑子里嗡嗡的一片，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能这样等，等救护车来，等听天由命……
他讨厌极了像这样无能为力，只能听天由命的感觉。
但大概是听见他的声音，原本闭着眼睛的青年眼皮动了动。
半晌，她勉强睁开一只眼。
有鲜红流到了眼睛里，她也睁不太开眼睛，只是唇动了下。
这样的境况让沈周的心情好不起来，可她像是在说什么，沈周听不清，就只能凑过去侧耳去听，“什么？”
最坏的结果已经出现在了脑海里，沈周本该不信那些神佛鬼怪的，但这会，他也只能在心底祈祷，不管是谁都好……
唐今微张口。
“哔——”
尖锐刺耳的口哨声在沈周耳边响起。
有什么像是塑料一样的小小的东西忽而打在他脸上。
沈周愣了一下。
“啵。”不知道是谁先拉开了第一个小彩炮。
然后原本围在周围仿佛看戏一样的人群忽而都拿出了一个小彩炮朝着沈周拉开。
漫天的彩色碎纸飘飘扬扬地落下，落在沈周头上，肩上，落了他满身。
而耳边尖锐的口哨声消失了一下，那打到他脸的塑料玩具也收回。
沈周偏头看过去的时候，头顶鲜血的唐今又朝他吹了一下。
于是伴随着口哨声，那个可笑的塑料玩具又弹了出来。
唐今顺手抹了把头上的血，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边吹口哨边坐起身去拍沈周的肩膀，声音含糊：“热烈庆组小邹邹入兹五邹年~~~”
旁边，一堆狐朋狗友们稀里哗啦地鼓起掌，“恭喜恭喜~”
“沈秘书辛苦了！”
“感谢沈秘书！”
还有不明所以跟着瞎掺和瞎喊的：“沈秘书生日快乐！”
……
在一堆掌声，口哨声，欢笑声中，在那个混蛋大少爷再对着他吹出那个可笑的塑料玩具的时候，沈周一把抓住了那个破玩具。
然后在唐今真诚的眨眼中，他一把扯掉那个玩具，将之狠狠扔到了地上。
他站起身，转过身，一脚踩过那个玩具，转身就走。
身后的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沈秘咋了？”
“不知道啊？生气了啊？”
“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沈周这一走，场面顿时就不太好看了。
顿时有人不满，阴阳怪气拉着长调道：“算了，反正人家精英人士嘛，本来就看不上我们。”
这话说出来后，顿时便有人朝说话者投去了异样的目光。
而莫名被抢了玩具，玩具还被一脚踩碎，正在心碎的唐今抬头看了眼沈周的背影，半晌，从舌尖吐出另一个藏着的口哨玩具，叼着又吹了一声。
尖锐的哨声让周围的议论不由得都停了下来。
见人都看过来了，唐今才看向那个阴阳怪气说话的人：“沈周看不上你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她弯眯眸笑了笑，“老子也看不上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