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十一
龟公那是能适当冷一冷了,但家里管饭的阿兄可不能冷着。
尤其是唐今发现他还真不是在对龟公生气,而是在对她生气这件事后……
别问她怎么知道的,喝完那次酸酒后连着好几天,嵇隐给她准备的伙食都只有包子面条馒头,鸡鸭鱼肉什么的她最多从面条的臊子里找到那么一丢丢。
她一个年轻力壮没满二十还能再长长身体的大娘子,哪里能天天吃这些。
不过前段时间她忙着打探消息,还真没什么工夫去哄嵇隐。
嵇隐自己生了这几天的闷气后,也再次给她恢复了那顿顿有肉的伙食,唐今一时间还真把这事给忘了。
但现在消息打探完了,去落玉楼的次数少了,平日空闲了,恰巧,又碰上嵇隐快过生辰了,唐今就又把这事给记了起来。
当然……
主要还是天气渐渐冷了,她想让嵇隐再给她做些衣服被子什么的……
她也不是要白剽,衣服料子跟给嵇隐的辛苦费她都准备好了……这不是觉得找他做,比直接去成衣铺子买现成的要更加划算嘛。
她最近为了打探消息参加文会,可又砸出去了不少银子,稍微有些囊中羞涩啊。
想到这,唐今又摸了摸身上的衣服。
这衣服还是她去岐州时嵇隐送给她的那件呢,结实耐穿还好看……
他要是没做厨郎做个绣郎应该也很出色。
打定了主意,唐今就开始准备他的生辰惊喜。
生辰当日早上,嵇隐结束花楼的工作,和来接他的唐今一起回家。
照常投喂了她两个肉包子后,嵇隐回屋洗漱歇下。
午后未时,他逐渐转醒。
刚醒来意识还是迷糊的,他稍微睁开眼,很快又闭上眼睛,慢吞吞拉起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捂进了被子里。
过去那么小一会,在被子里闷得有些呼吸不过来了,他又拉下一点被子将脸露出。
睁开眼睛,看着内侧床帐上的花纹发呆,意识终于逐渐清醒,但紫眸里仍带着几分懒意。
他翻了个身,想着再躺一小会就起床……
这一翻过身,就看见了那颗夹在两边床帐中间,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的脑袋。
嵇隐:“……”
……
“嗷!嗷!嗷——错了错了别打了阿兄,阿兄!”
唐今连忙拨开床帐,抓住了他手里用来砸她的枕头。
嵇隐已被气得不轻,“谁让你进来的!”
还……还把脑袋探进他床帐里吓他!
混蛋,流氓!
嵇隐抓着枕头硬是又砸了她好几下。
“一回生二回熟咳不是,反正又不是没见过咳咳咳——不是不是,阿兄我错了,我错了!别打了阿兄!”
唐今在他的暴风式枕头锤击里光速认错。
嵇隐被她气得直咬唇,眼眸里都浮着一层莹亮的水色。
他这会儿刚起身,发丝微乱,衣衫更是松散,修长的脖颈就那么暴露在空气当中,连带着一点颈下皙白的肌肤都一览无遗……
不过那片皙白此刻还跟着微微泛出粉色,证明他是真的很气……
“……还看!”察觉到她的目光,嵇隐又砸了她一下,唇瓣也咬得更重,耳根红烫说不清是羞的还是气的。
唐今咳了一声,连忙收回视线看天,“不是的阿兄,其实我是有事找你……”
“那也不用你把脑袋钻进我帐子里!”说着嵇隐又把两边床帐放了下去,这下唐今就看不见他了。
唐今摸摸鼻子,没有否认。
确实是不用……
但她这不是好奇吗,自家那总爱闷着脸、冷着脸的阿兄刚睡醒会是什么反应。
想到刚才看见的他那副迷迷糊糊赖床的样子,唐今就有些想笑。
改日得画个他赖床的连环画送他才行……
唐今又想要逗他了。
她在这边乐呵呵地预谋以后的恶作剧,那边嵇隐已经火冒三丈了,“出去,我要换衣服。”
“咳,那我去外间等。”
嵇隐从床帐里探出脑袋,咬牙:“出去!到屋子外边去!”
“那不行,”唐今背着手依旧看天,还理直气壮的,“我还有事要跟阿兄说呢。”
“非得在屋里说?”
唐今点头,“非得在屋里说。”
嵇隐又恶狠狠地瞪她,但她这会都没看着他,他瞪也没用……最后只能又要求这个无赖跟先前给他上药时一样蒙上眼睛。
唐今都委屈了,“阿兄这么信不过我?我像那种会偷看自家阿兄换衣服的人吗?”
嵇隐一把猛拉过她眼上的缎带,勒得她嗷嗷直叫,冷酷答她:“像。”
唐今瞬间跟打霜的茄子一样蔫了,“坏阿兄……”
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摸索着去了外间等他。
过了许久,嵇隐换好衣服,洗漱完了,才来到她面前给她解开眼上的缎带,“要说什么?”
脸色还是冷冰冰的。
唐今笑眯眯的,“阿兄你凑过来。”
嵇隐拧了下眉头,半晌,还是弯腰凑近她,想听听她准备说什么。
她的话,要是不能让他理解她为什么在他还睡着的时候,闯进他屋里探头进他床帐里看他睡觉……
接下来的半个月她就都别想吃肉了。
嵇隐冷着脸在心里磨刀。
然而。
他刚弯下腰,一句话都没听见她说,眼睛就蓦然被一条缎带蒙住了——就是他方才用来蒙她眼睛的那条缎子。
腰上圈过一条手臂,直接将他拉过揽进她的怀里。
嵇隐一惊,“你——”
下意识要挣扎,可手腕上圈过带着凉意的手指,她紧紧扣住他的手腕,清越好听的嗓音带着熟悉的笑意,低低响在他耳边:“别怕,阿兄。”
嵇隐那被惊得高高跃起在半空的心,也不知为何就这样安定了下来。
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坐在她怀里的,耳根瞬间染上热意,伸手推她,“放开……”
唐今闷笑了声,看着他被蒙住眼睛满是不安地咬唇,心里那点坏心思又忍不住冒头,想要继续逗他……
不过毕竟女男有别,这样确实不好。
唐今起身,也半扶半抱着他站了起来。
但她还是紧紧抓着他的手腕,“阿兄,我想给你看些东西,先不要摘下眼上的布条。”
嵇隐不知她在弄什么,但他此刻的心早就乱得不像话了。
方才坐进她怀里时感受到的她的气息,那样亲密越界的气息……如同一块滚烫的烙铁般,刺激得他的心脏不停颤抖。
此刻他也只能像是个僵硬的木偶一样,被她牵着走。
听见一声开门声,眼前稍微亮了一点,他们出了屋子,走下屋前台阶,来到院里。
嵇隐能感受到有太阳晒在自己的身上,还有……
花香。
很浓郁但又不会叫人觉得太冲鼻的花香。
很好闻……
她站在他的身后,解开了他眼上的缎带,伴随着的还有一声轻轻落在耳边的:“生辰吉乐,阿兄。”
……
世界重新亮起,微微恍惚斑斓后,嵇隐看见了花。
看见了身边的花,看见了脚下的花,看见了从头顶垂落占满天空,连阳光都只能从缝隙间一束一束挤进来的,那样缤纷绚烂的花。
风吹起,满院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