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来越深了。“子时三更，平安无事。”更夫的声音若隐若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显眼。“子时......”菜花蛇猛地抬头，果然不见了月亮，“无月之夜，阴气盛行。”她抱臂，收起了脸上懒洋洋的神色。
“猪儿狗儿都死尽，养得猫儿患赤瘕。”小姑娘的声音再度从井口传来，“狐狸姐姐，你们走不掉了。”
话音刚落，黑色的雾气从地面腾起，让本就没几分光亮的夜更加深沉。“我也是第一次，见过同我们叫板的鬼。”蛇妖现出原型，她吐着信子，金黄的眼瞳穿过黑暗，冷冰冰地朝枯井那边看去。
井边传来声冷笑，而后黑色的雾气仿佛有了实体，毫不客气地朝一行人扑去。“嘶，事情更麻烦了。”向宁宁被动防守着，慢慢显了劣势。
身边的蛇妖也没好到哪儿去，尾巴上被黑雾划了道伤口，正隐隐冒着黑气。“好样的。”前有被骗当免费劳动力，后有尾巴被伤，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她身上的杀意瞬间暴涨。
“等一下！”灵巧的身影从墙边的树上一跃而下，“蛇妖姐姐，有，有话好好说，先别伤她。”狸花猫匍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是你？”听到狸花猫的声音后，枯井旁的黑气收敛了许多，“你是来，帮我的吗？”小姑娘从黑雾里飘出，半蹲在狸花猫面前，“你能帮我，完成我的愿望吗？”
“能。”狸花猫没有半点犹豫，干脆地应下她的话。兴许是这番肯定的话安抚了地缚灵的情绪，黑气瞬间收敛了不少，“谢谢你。”她半蹲在狸花猫身前，面上又挂起了天真的笑脸。
“只是，你真的是想要杀掉林家所有男性吗？”狸花猫在她脚边绕了个弯，“你真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
“我......”恢复理智后的地缚灵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我想要什么......”她重复着狸花猫的话，眼中划过丝茫然。
“我想要林知君死，我想要暴毙他的林家男人为他陪葬！”她喃喃道，嘴角勾起个残忍的笑，“林知君，你害了那么多人，凭什么不死？”
“可他，已经死了呀。”向宁宁忽然开口，打断了地缚灵即将再度陷入疯狂的情绪，“你要杀的人，已经被你杀死了。”
“死了？”小姑娘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空洞的眼睛一眨不眨，“不可能，若是他已经死了，我怎么会还在这里。”
“你们在骗我。”多年的信念崩塌，她扭曲着脖子，空洞的眼中溢出黑色的气，“你们都得死。”
“那就，让我看看你失去的记忆吧。”狸花猫变成人形，从袖子里摸出根绿油油的树枝，“被你遗忘的记忆，究竟是什么？”
树枝挥动，方才还战斗力十足的地缚灵瞬间失去力气，整个栽倒在地上。“霍，小狸花有一手啊。”阿朱挑眉，有些诧异地看着地上的灵体，“你是怎么说动那个老古板给你柳枝的？”
“他主动给的。”小狸花半蹲在地上，托腮叹气，“他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说罢，就给了我这个。”
月亮穿过云层，终于露出了点微弱的亮光。“柳姨娘......”地上的小姑娘哽咽出声，半晌，才睁开了眼。
“醒了？”卫季把手中的黄符贴在她身上，他笑眯眯地看着身前的人，“我猜，你应该都想起来了吧？”
“你！”地缚灵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行动的能力，“你干了什么？”她恶狠狠地瞪着眼前嘴角带笑的道士。
“几道符咒罢了，不足挂齿。”论气人，卫季属实有一套，“左右你也逃不掉，不如，讲讲你想起来了什么？”
“......”失去行动能力的小姑娘火气很大，她抿着嘴，半点也不想接卫季的话。“我可以帮你。”小狸花蹲在地缚灵身前，轻声道，“你的愿望，究竟是什么？”
小院内是长久的沉默，“我记得，我曾是满春楼里的姑娘。”半晌，她终于愿意开口，“小时候被人丢在河边，是柳姨娘为我留了条命。”
“你，思念她？”小狸花看不懂她面上复杂的神情，只能试探着猜测道。“说不上思念，毕竟也是她，把我推向了无尽的深渊。”小姑娘叹了口气，尚带着稚气的声音却说出这些满是沧桑的话，属实充满违和感。
“你恨她吗？”狸花猫修行尚浅，又鲜少出山，这番话彻底把他绕迷糊了。“不恨，只是想见见她。”小姑娘叹了口气，眼中偏执的疯狂消失不见，“难怪我杀了林知君却还是无法离开这里，原来，我死前竟也只是想见见她罢了。”
“好，我答应你。”向宁宁也学着狸花猫的样子蹲下身，平视着失去力气的地缚灵，“毕竟接了你的单，我们当然要满足你的愿望。”
“谢，谢谢......”
“你叫什么？”
“我也记不大清......好像叫晓晓。”
“啪嗒”一声，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你你你，你不应该已经被卫道长除了吗？怎的还出现在这里？”身后传来林之安惊魂不定的声音，向宁宁转过头，看到了数十位举着火把的家丁。
“这么点人，也太看不起我们了。”蛇妖吐着信子，她弓起身，一副随时要发动攻击的架势。“别嫌弃了，这大概是林府里所剩不多的家丁。”阿朱双手抱胸，毫不留情地戳破林家破败的本质，“毕竟，其他男性应该都被这地缚灵害死了。”
“道，道长，不知可否助我除掉这群妖。”林之安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灰色的道袍，她提高声音，语气里还带着颤抖的意味。
“卫先生，你知道。”向宁宁眯起眼，“精怪的天性并不是那么容易克制的，不过，我可以保证，我们不伤人性命。”
“我不插手你的事情。”卫季勾起唇，似是心情不错，“向小姐请便。”
没了最大的威胁，向宁宁笑弯了眉眼，“去吧，既然已经送餐上门了，我们也不能浪费。”她挥挥手，“记得留条命。”